在,弦上余音已散。唯有一轮冷月,静静照着她们越行越远的背影。
待萧瑾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夜色中,脚步声也逐渐消失不见,萧玉的指尖仍搭在琴弦上,久久未动。
夜风拂过,她微微垂眸,唇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呢喃:
"父亲说......要我查你的行踪。"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可字字却像是从心口碾出来的,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意。
"阿瑾......"
她指尖无意识地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低沉的颤音,像是她此刻难以平复的心绪。
"我不想......"
月光落在她苍白的指节上,映出几分冷意,她缓缓收拢手指,攥紧了衣袖,仿佛这样就能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不想伤害你。"
这句话最终消散在风里,无人听见。
“阿瑾。”
这个称呼,是从六年前开始的。
六年前的那天,也是个雪天。
她被嬷嬷领着穿过重重回廊,来到一处陌生的院落,说是父亲下的指令。
那处父亲母亲从小就禁止她进入的院落。
那处她自幼就极为好奇的院落。
那处十年来未曾谋面的同胞手足住所的院落。
嬷嬷最后带着她停在廊前,低声叮嘱:"大小姐,廊下是小少爷,小少爷性子不像您招人喜,较为古怪,您......莫要吓着他。"
萧玉知道她在骗她。
她们都是不招人待见的,性格古怪的孩子。
她早就听到过,他们在花园里的对她们的谈论。
雪下得很大,她裹着狐裘站在廊下,眨眼就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雪地里,背脊挺得笔直,像是一柄未出鞘的剑,也如同宣纸上晕染的小小墨点。
廊下果真站着个孩子,身形单薄,眉眼却已初显锋利。她披着一件墨色大氅,大氅几近比她的人还要大,雪花落在她肩头,又很快消融,衬得她整个人如一把未出鞘的剑,冷冽而沉默。
——那是她的胞“弟”,却也是她十年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她怔住了。
情不自禁地去走近她。
萧瑾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
——那一瞬,萧玉几乎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模一样的唇鼻,连眼尾那抹桃花将谢未谢的薄红都分毫不差。只是她的眼神冷得像冰,带着戒备和敌意,却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茫然,像是山林里被遗弃的幼兽,明明满身是刺,甚至做出随时准备撕咬靠近的人的架势,却又会在无人处露出柔软的肚腹。
父亲站在萧瑾旁边,向萧玉喊到,
"玉儿,这是你‘弟弟’。"
随后拍了拍萧瑾,萧瑾瘦削的小身子下意识害怕地颤了颤,
“阿瑾,这是你姐姐。”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萧瑾盯着她,许久未动。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又慢慢化成水珠,像是无声的泪。
萧玉在一个十岁的孩子眼里看到了被迫和无所适从的悲伤。
萧玉静静站着,没有催促,也没有继续亲近。她只是看着她,目光平静,却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她的内里——孤独,被命运推着前行,被迫的去适应,进而无所适从,情不得己。
她伸手想碰她的脸,想把她眸中的悲伤抹去,她却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梁柱,眼神慌乱又倔强。
"别怕。"她收回手,从袖中摸出一包今早母亲给的零嘴——松子糖,裹着甜甜的糖霜和脆脆的松子,她一直没舍得吃,
"给你。"
她的小手拉住她的小手,递了过去,
萧瑾盯着糖,又抬头看她,漆黑的眸子里映出她的影子。
萧瑾抬头看了看父亲,父亲朝她点点头,示意允许,她才慢慢伸手接过,指尖冰凉,触到她掌心时微微一颤。
萧瑾张了张小嘴,含了糖进去,和小狗崽啃骨头肉一样,小心地尝。
软软糯糯的不像是弟弟,更像是妹妹一般。
现在想来,那会阿瑾应该是很喜欢吃糖的,她喜欢甜食,喜欢糖果,更喜欢甜蜜。
但是那会,她却要装出来不喜的样子,表示她不喜欢甜食,不喜欢糖的味道,不喜欢...甜蜜。
可能是因为,因为父亲在盯着她,她不能显露出自己喜欢糖果。
在大家的刻板印象里,男孩不能喜欢糖,甜食是女孩喜欢的东西。
萧玉却不这么觉得,任何人喜欢什么都是自己的自由,不应该被任何刻板印象束缚。
至少,她是坚持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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