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垂眼,绢帛上只有“恩爱”二血字露在外面,被风吹得微微颤动。
“昌平公主,驸马遗书已告知你了,他的心愿便是当面把这条命还给你,既是主将命令,我等实在无法阻拦。”都尉一拱手,“接下来,我们便不再留情了。”
“先叫千人小队进来,不过是为了探这云阙谷内的虚实。既然现在确认你们也不过就剩这点人马,外面的万人之军也不必再候,我已传令,让他们赴云州增援。王妃既是要战,咱们这几千人会留在谷内,与你们同死!”
他一挥手,峡谷两侧的士兵砍断绳索,裹着黑油的木桶顺着冰面滚落。火光乍起,飘落的雪花与浓雾,瞬间都被映得血红。
“退!”杨仪突然向后退去。
拖延之计既已无用,再留下去两败俱伤,何况峡谷空气中飘有硫磺,想来凌云翼便是从冰凌中尝到了硫磺味,火攻北戎不会讨好。
二王子亦明白这一点是,见财帛已掠到,今年应该可以过冬,下令道:“走!”
北戎兵将开始向北奔逃,都尉并未乘胜追击。杨仪以令旗挑起遗书,攥在手中,越过地上那尸首时,深深看了一眼,旋即向北骑行,未再回头。
他会被永远留在这北境的雪地中。
似乎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到底是便宜了他。
北风卷地,大雪扑面,打在脸上生疼。
这实在不是杨仪想象中的和解。但她已不是当年爱憎浓烈的少主,还有儿子凌云诺的前程需要担负。只是多年以来,由仇恨凝成的支柱突然被抽走了,由此凝聚的强烈斗志,也在这向北驰骋的漫长路途当中,如烟沙而散-
“来了,来了!”一名驿骑狂奔。
群青极度凝神,直到消息口耳相传,一片欢声雷动,自远处传得近了,才听清那欢呼的内容:“夫人,夫人,援军来了!”
“真的?”她掀开帷帐,正见竹素狂喜奔过来。
“千真万确!”竹素道,“北戎退了,凌云将军和贴身的轻骑战死,但副使带着剩下的人马赶来,已至怀远了!”
狂喜点燃了城上人的生志,见此状况,城下更是沸腾一片,弃甲者无数。
“禅师!”凌云诺再次爬上了冲车顶层,神色凝重地走到了朱英面前,他口唇干裂,望着这冲车上的满目疮痍,终于开口,“退吧。方才收到了消息。北戎,败了……”
“少主!”朱英道。若是此时再抵死向前冲一把,未必完全没有胜算。
“不要劝孤了!”凌云诺面色苍白道,“我既已是国君,总该有自己的治理之策。南楚还有数州要看顾,此战太耗元气,日后发展,也不是只有夺回长安这一条路。我不要母亲再为我受苦了,我要把她接回来!”
望着战败的讯息,朱英一时无言辩驳。
“退——”军鼓擂动。
见冲车向后退,城上守将几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守住了金陵邑,他们胜了!但这几十日无疑是难熬的,守将们或坐或靠,大叫出声,吼声震天,又恸哭出声。
群青满城沸滚声中慢慢站起来,麻痹的双腿踏过断壁残垣,慢慢弯腰拾起地上战旗,手一翻,将其重新竖靠在墙边,令云州城旗重新飘荡在蓝天下。
“我们少主应了大宸皇帝的议和。”朱英望着那道身影,“绯衣使,你过来。到营帐里来谈,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群青应是听见了,因为她不紧不慢地插好旗后,便带着那小内侍消失在城头。
不久,高耸的城门慢慢开了条缝,群青泰然走出来,朱衫飘动,金带束腰。可是临到阵前,她又停步,这个距离,朱英仍未能看清她的脸。
群青道:“我职责在身,只能走到这里,不能进帐,还请少主过来签议和书,两国将士皆为见证。”
无奈,凌云诺带着两名亲信,携印下车。群青盯着,见那血红的印触上冰凉的纸,便立刻将盟约收回。凌云诺似还想说什么,群青道:“梁公公会将国礼与人质的名册递过来,三日后在此地交换人质。”
说罢她浅行一礼,转身回城,竟未再向南楚军看一眼。
朱英眸光一动,终究目送那道纤细的背影,渐行渐远。
“禅师。”凌云诺回到她身边,他摊开的双手上,有一只小巧的羊头香囊,应是常被拿在手上抚摸,已被洗得有些破旧。
朱英无言,拿过了那只香囊。
廿载盟约,这也许是她和她日后二十年间唯一的一面,也许是永别-
城内的鞭炮便不住地响,日夜连绵,响彻了云州城。
群青原本在帮陆华亭卸发冠,门被敲得砰砰直响,群青只得放下木梳,一开门见苏润吃力怀抱着一篮满当当的芋头挤进来,连忙把他往出推:“这是给丹阳殿下的吧?”
“是送给娘子你的啊!”苏润却已强行绕开她,笑着把篮子放在铺屋内。
地上已堆满了野菜和特产,狭小的铺物几乎无处落脚。
“外面都传,绯衣使娘子最后光头如何凭三寸不烂之舌说退了南楚少帝,退敌七万大军,戏本子都快编出来了,城中类似娘子官服颜色的衣裳和首饰都引为潮流,快被城内妇孺抢疯了。”
群青沉默片刻,倍感荒谬:“从哪来的谣传?分明是城上将士抵死守城,我是最后几日才来的。为何不解释?”
苏润连连讨扰,退了出去。
陆华亭在镜中注视二人,慢慢挑起个笑,道:“南楚败都败了,好名声如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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