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雪山,清冷难攀,又好似随时会崩塌。
“清慈。”那男人喊。
湛秋明白过来了,“原来是你家人。”
这句平淡的话刺着了沈清慈,她看着两步之外坐在椅子上的熟人,果断承认:“是,我的家人。”
她们这两步隔了有千山万水。
第64章 唯独现在这样,她不喜欢。
病房空间有限,挤进了十来个人,被无形争夺过的空气变得浑浊、稀薄,无法也不宜被深吸入肺腑。
呼吸变得不再简便。
湛秋用鼻腔长出了口气,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像接收了许多消息。
但她眼下对一切都没兴趣,不想看更不想回。
心情少有的烦躁,恨不得所有人都暂时离开一会,她要过去撕开沈清慈面上那层冷雾,不令它成为遮挡她真实想法的面具。
沈清慈的充沛精力让她可以成为年轻有为的那一批人,哪怕忙到没时间按时吃饭,加班到凌晨还要逛便利店,都不会轻易让人看出疲倦。
平日里嬉笑怒骂皆具韵味,轻昂着头,傲娇地冷眼对着人,偶尔玩味,审度,或是带着坏心思地流转眸光。
每一副模样,湛秋都爱放在心底描摹。
唯独现在这样,她不喜欢。
现在的沈清慈精神不济,目光无神,像被抽走了大半的心魂,只剩个空心的外壳在应对。
跟自己说话时虽然下意识微扬起下巴,却不是往常骄傲的笃定样子,更像是种自毁。
就好像看清面前有个陷阱,明明不是为她而准备,她还是选择义无反顾地踩进去。
湛秋没有起身,看见沈清慈将一只手垂直放进了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稳稳不动,不露出任何容易暴露情绪的小马脚。
两人气氛之怪仅在片刻间,曾和章没看出什么,不问自答:“她是我外甥女,大公司的领导,大场面见惯的。你们不要觉得人多就厉害,说凶话吓唬我。”
说罢见没人搭腔,又问:“清慈,你们认识?”
沈清慈不耐烦地压了压眉梢,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烦躁,不想再回答案显而易见的废话了。
她心里像被把钝器割着,过程十分折磨,疼痛感一时还没发作出来,给了她喘气的余地。
她暂时放下与湛秋相关的一切情绪,看了眼她舅舅一眼,“这里还没协商好吗,怎么只有你在,律师呢?”
是她舅舅。
湛秋比谁都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心想见鬼,真是基因突变。
沈清慈整张脸像有故事的影星,她母亲也是个被岁月沉淀过芳华依旧的女性,优雅又温柔。
亲舅舅却这个死样。
不是说模样多丑,是面相格外难看讨厌,谈吐像个有点小钱的暴发户,没素质又爱摆阔。
刚才跟沈清慈沟通不畅的郁气还在,湛秋本来觉得她鬼迷心窍,突然翻脸,再薄情也不至于赶在“新年快乐”后的第一天表示吧。
现在知道她不给人好脸色的原因了,沈清慈应该没有多余的精力对待自己。
她很倒霉,如此重要的1号,家里老人生病就算了,还有几个不省心的队友在忙着惹事生非。
曾和章说律师上午没来,他想着独自来协商看看,要是能谈下来就省事多了。
“态度这么差,我没看出你有协商的意思。”湛秋冷评。
曾和章脾气冲道:“我不在协商我在干嘛?”
湛秋起身,与他相对:“我看,更像在表明‘我知道你们缺钱,想讹我一笔,算我倒霉,给你们钱也可以,但是必须保住我儿子’。”
“是吧?”
湛秋性情温和,可是一旦看人不爽,说话也就不留情面,有什么说什么。
说对说错她无所谓,别人爱不爱听也无所谓。
每一个字,每一句嘲讽,都让沈清慈感觉到最直接的痛苦,没有修饰地对她讨伐。
她知道整件事跟她没关系,湛秋就事论事,针对的不是她,犯不着去敏感。
这个局面是曾和章和曾家乐应得的,如果她跟湛秋没发生过亲密关系,听见有人这么讽刺她大舅,说不定还想鼓掌。
但是湛秋不是“别人”,她在乎她在湛秋那里被归为“肇事者的家人”了。
她做不到置身事外。
她相信湛秋不会无缘无故地针对人,于是用眼神问她舅舅,为什么给别人留下这个印象。
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老一辈总是以为社会还是他们那时候,谁态度横谁就有理。
曾和章自知被抓到把柄,在外甥女面前辩解:“我说话声音就这样,没坏心,小姑娘你也不要乱讲。我们已经道歉了,诚意都是有的,但你也看到了,他们一家不爱说话,只会哭跟闹,我都没法谈下去。”
“好,既然你没法谈,那就让我的工作人员跟你的律师谈,请你离开这里。”
湛秋听他说话就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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