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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抵达别墅,恰好下起那场早有预告的雨。

  徐知竞带夏理从更近的偏厅进去,穿过一条狭长且幽深的走廊,在转过拐角之后,倏地见到了正厅灿亮炫目的灯火。

  管家说徐知竞的母亲在会客室,引两人一道从灯下走过。

  夏理半垂着眼,见连纹的地砖上,自己的影子割裂成了无数道深浅不一的印迹。

  他迈过去,有那么一个恍惚,所有倒影都被收束在了脚下,仿佛重新将灵魂聚回身体,又随下一次步伐蓦地四散。

  会客室的墙上新换了一副画,是前段时间在纽约一次展会上出现过的作品。

  一名优雅的女性正站在画框下看手中的文件。

  见徐知竞和夏理来了,她便自然地将手搁到桌上,指腹抵着桌面,让臂间的镯子随倾斜的幅度靠上手腕。

  “妈。”

  “阿姨。”

  徐知竞的母亲戴了一枚翡翠戒指,绿得柔润奢靡,高贵富态。

  她没有选择先回应徐知竞,而是走上前,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关爱地抚了抚夏理的脸颊。

  “怎么瘦了那么多?”

  “前段时间在改论文……”

  夏理莫名对上了徐知竞先前编造的借口,试图用相似的话术在徐母面前敷衍过去。

  他有些发怵,为意料之外的开场与迟迟不来的主旨感到惶恐。

  会客室的窗户没关,连成一排,将远处的潮声拥入室内。

  夏理听海浪响过一阵,‘哗’的扑向海岸,擦过沙砾,摩挲出很适宜哄睡的白噪音。

  “竞竞,你去跟厨房说一声,给夏理做一份柠檬挞。”

  “怎么不让他们去说。”徐知竞往男仆身上瞥了一眼。

  “这个厨师是从国内带来的,说英语万一听不懂呢。你帮妈妈去说一下。”

  徐母用夏理最爱吃的点心支开徐知竞,牵着夏理推开圆拱的玻璃门,拖出好长两道影子,在连廊下看小雨的海面。

  夏理的眼睛生得漂亮,垂敛着也依旧从睫毛下细碎闪出光点。

  他有一种很温和的气质,优柔却舒展,总叫人觉得无论说怎样的话都能被平静地接受。

  徐母带夏理在长椅上坐下,没有松开他的手,就着动作慈爱地笑了。

  她漫无边际聊了会儿关于自己青年时代的往事,又过许久才和着雨声问道:“徐知竞强迫你了吗?”

  夏理为这样直接的方式怔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半晌才缓慢地摇了摇脑袋,不作声地替徐知竞否认。

  “阿姨知道你一直是好孩子,从小到大都乖的。”

  徐母不在乎夏理的答案。

  她心中早已有了衡量,只想要试探夏理明不明白这不是能够被说破的身份。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不同的阶段,一时做错了也不要紧,放到将来这也许都算不上错误。”

  归根结底,夏理才是这座房子里唯一的外人。

  “阿姨不会说你什么。但你要记得,徐知竞是徐知竞,他什么都可以做。”

  夏理好像还在梦中,昏昏沉沉睡不醒,察觉到徐母的声音忽远忽近,幻听似的在耳畔飘游。

  他尝试捕捉雨声,试图用一种声音盖过另一种。

  然而大脑仿佛刻意为接下去的话而留意,分神也要继续听,要让好不容易恢复秩序的心跳再度归于混乱。

  “下半年有支医药股要上。前段时间阿姨在和他们谈重组的事,具体条款差不多已经谈妥了,下一轮谈判阿姨打算把你的名字也加进去。”

  徐母与徐知竞一脉相承地爱用强加的金钱作为补偿。

  她一边告诉夏理每个人都拥有各自的人生,一边又兀自将夏理驱赶到她规划好的道路上,要夏理沿着一条看不清的路不停走下去。

  夏理甚至不存在拒绝的余地,没等他有所反应,对方便接着说:“你们要玩的话这两年先这么玩玩,但你要懂得及时抽身。”

  “夏理,你是聪明的小孩,阿姨不会放着你不管。”

  徐知竞需要一个背景干净,身体健康的床伴。从小在徐母身边长大的夏理当然会是最佳选择。

  没人问过夏理的想法,从他变成‘礼物’的那天起,他就已经不再拥有选择的权利。

  夏理的人生不属于他自己,无论再经过多少个岔路口也不会像徐母说的那样变成光明坦途。

  “我和你妈也商量过了,她还挺认可的。”对方说,“等竞竞将来定下来了,你挑个喜欢的地方拿永居,阿姨帮你处理好。”

  小雨渐渐下大了,在檐下连成水幕,将海面抹得很脏。

  泡沫被推到岸边堆积起来,远看好像稠白□□,黏腻地凝在濡湿的沙滩上。

  夏理不知道徐母心中到底怎样看他,妄自揣测了片刻,突然察觉到从心脏深处滋长出无法根除的疼痛,抑制不住地耸起肩,好像做错什么似的小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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