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秋点了点头:“起初还没这么严重,后来几乎成了日常,陛下最近本就难以入眠,又时常因噩梦惊醒,睡不着,也不敢睡。”
“……他总是梦到什么?”
“这奴婢不知,陛下并不愿向他人倾诉,但偶尔听到梦呓,有时是喊大巫的名字,有时又喊赵戎他们,还有父亲之类的。”
看来是梦到死去的人,以及梦到活着的人死去。
苗霜沉默了一会儿,道:“这皇宫里的风水是不是不太好?”
明秋愣了一下:“什么?”
“不然为什么季渊住在这做噩梦,祁雁住在这也做噩梦?”
“这……”
“那个景行的道士可还在京中?”
“应该早就离开了吧。”
先前被强行送去前线的道士们又跟随祁雁的大军回京,之后就各自散去了,景行似乎对京都没什么好印象,大概率不会长久逗留。
但苗霜不管这些:“明天请他进宫一趟,驱驱邪。”
“……是。”
*
苗霜帮祁雁告了假,第二天的朝参取消,大臣们都没来,只有景行一个人被请进了皇宫。
他实在不知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屡次三番地跟祁雁牵扯上,上次见面还是“未来的真龙天子”,这次已经去掉了那个前缀,彻底成天子了。
不过,才刚一进皇宫,他就感觉这真龙的状态不妙,好像成了病龙,不禁在心里念叨他只是个道士,又不会给人看病,皇帝不去找太医,找他来干什么。
结果到了地方,却发现宣他进宫的并不是皇帝本人,而是大巫。
景行立马腿肚子都开始打软了,连大巫都治不好的病,那得是什么绝症,紧张得直咽唾沫,就差跪地求饶了。
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苗霜道:“这皇宫里的风水怎么样?”
“什么?风水?”景行一愣,万万没想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给皇宫看风水,“好、好啊!皇家宝地,龙首之原,好得不能再好!”
“那为何住在这里的皇帝总是惊悸连连,夜不得寝,寝不得安?”
“啊?这……”
“你是道士,会驱邪驱鬼吧?”苗霜问,“你帮我看看,这皇宫里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景行一头雾水,扭头往殿外看了一眼,委婉道:“这……比我上次来时还干净许多呢。”
“嗯?”
景行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声道:“先帝曾在宫中滥杀无辜,我上次来,确实感觉宫里有些阴气,但这次再看,完全没有了,毕竟……宫里到处都是您的蛊虫,阴气也无所遁形吧。”
苗霜打量他一番:“你还真能看见鬼?”
“……合着您根本不信啊!”景行两眼一黑,“也不是能看见鬼,只是能感觉到一些常人感觉不到的气息罢了。”
“恕我直言……”他把声音压到了最低,“这皇宫里,最邪的当属大巫您了,陛下连您都不怕,还怕什么阴气小鬼,更何况,陛下身经百战,杀人如麻,这戾气可令邪鬼退避三舍,就算宫里真有什么异样,也干扰不到陛下……和您。”
苗霜漫不经心地听着,本来他也不是真觉得祁雁做噩梦和什么风水有关,虽然他上辈子弃仙修魔,但在仙门学的那点东西还没忘呢,纵然这辈子法力全无,看个风水却还不成问题。
只是找个借口召景行进宫。
他眯了眯眼,道:“什么叫‘最邪的是我’?”
“呃……”景行有些心虚地别开眼,“您是苗疆大巫,一手巫蛊之术出神入化,这难道还不邪吗。”
“少在这里给我装傻,”苗霜不想再跟他打哑迷了,站起身来,向他逼近,“你知道点什么吧,道士?除夕夜在道观时,我让你给我卜卦,你卜算完,给了我一炷香,那香我用了,确实有用,你是有点真才实学的。”
景行后退一步,苗霜便再往前一步,直至逼得对方无路可退:“你告诉我,你究竟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才让你给了我那炷香?”
“这……这不能说啊!”景行大惊,“说了会遭天谴的,会折寿!我都已经没几年好活了,你就放过我吧!”
苗霜抓住重点:“没几年好活了?”
“不是……这个……”景行挠了挠脸,长叹一声,“大巫,不是我不帮您,是您和陛下的因果线实在太……太……哎呀,总而言之,旁人根本插不进去手,若是冒然接近,就会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苗霜有点不耐烦了:“那你究竟能说什么?”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景行看了一眼龙榻上昏睡不醒的病龙,“但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说,他日之因,必有今日之果,心伤难愈,故身伤难愈。”
苗霜:“……”
说了等于没说。
他耐心彻底告罄,一摆手道:“没你事了,领了赏快滚。”
“哎。”景行毫不客气地接过明秋奉上的银子,扭头就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大巫,相逢即是有缘,看在有钱……不是,我们有缘的份上,我就再多说一句吧。”
苗霜瞥他一眼,倒是想听听他还能蹦出什么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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