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脸去,道:“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你是有凌霄之姿的白鹤,而我只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俗人,我只是想要一份俗世的安稳富贵。”
她声音柔柔弱弱地说出这样残忍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突突刺过来。可哪怕是已经倒在血泊中,还是会觉得她是那般柔弱,她做的选择都是迫不得已的。
何彦之向她走近,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唤春坐着没有动,却不去看他,“我告诉你,是因为你懂我,我也懂你,我唯独不想骗你,不愿在你面前作假。不想装柔弱、装可怜,来换你的同情,我没有迫不得已,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虚荣,贪慕名利的女人。你对爱情的追求是干净而纯粹的,那是世上唯一不该被野心和欲望玷污的东西,所以我要让你早早看清我的真面目,不要为我这种不值得的女人越陷越深。”
何彦之脚步顿住,她太真诚了,连撒个谎、骗骗他都不会,他竟是无言以对了。
唤春抬眼和他对视着,眼中有着道不明的光在跳动,那饱满的嫣唇歙动着,“彦之,就不能帮帮我吗?”
何彦之听她对自己改了称谓,眼神蓦地一动。
她没有再对自己用敬称,而是直呼他的名字。换了一个称呼,看似关系亲近了,却预示着二人彻底没有那种可能了。
他懂得她,她也懂得他,可他们之间,也就止步于此了。
唤春看着他,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去招惹他,这样看似风流多情的一个人,其实恰恰是在用风流掩饰自己的纯真。
“彦之……”
何彦之眸光闪烁着,在她面前俯下身子,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问她,“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唤春回望着他,眸中有泪意涌动,声音颤抖却坚定,“是。”
何彦之心下轰然,若有所失。
原来先头晋王在金陵造势,根本意不在周氏女,而在她。
她选择了晋王,晋王也已经选择她了,二人竟然躲过所有人的目光,就这样不动声色的把事情办成了。
他恍然想起那一日,自己给晋王建议的新主母标准——健康的身体,成熟的年纪,稳重的品性,细腻的心思。她全都有,并且她的能力已经得到晋王的直接肯定了。
可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他给晋王物色的完美妻子,他自己也是会喜欢的。
但是,她现在已经把自己最阴暗的一面完全撕裂在他面前,彻底绝了二人在一起的可能了。
她是一定会成为王妃的,他不帮她,她嫁进东府后,就是举步维艰。
唤春见他沉默不应,继续动之以情道:“我们之间或许无缘,但始终是最了解彼此的知己,不是吗?”
何彦之闭了闭眼,终是妥协了,对她道:“徐妃体弱不能生育,世子萧恂,实际是晋王长兄萧济之子,是他的侄子。”
“这我知道。”唤春心下松了口气,他答应了,她赌赢了。
何彦之便说出了她所不知道的隐情,“王氏兄弟原是萧济党羽,萧济死后,因局势动荡,需要年长的君主主持大局,王氏兄弟才又尊晋王为主。但因他们心中更重旧主萧济,所以是支持萧恂世子即位,将皇位回归萧济一脉的。”
唤春蓦地想起重阳那一日,大将军击鼓纵剑,意气风发的模样,竟是将晋王的风头抢去大半。当时只觉得大将军雄情爽气,风采逼人。如今想来,在君主面前过分出风头,实则是对君主的轻视,是有失君臣之道的。
“难不成大将军还想废长立幼?”唤春眉峰蹙起,那晋王和世子岂不是政敌关系?
“没那么简单,一个权倾朝野,手握重兵的人,怎会甘心屈居人下?”何彦之冷笑,“晋王在江左没有亲兄弟,血脉近些的兄弟,已经全在北方遇害了,如若晋王有了意外,萧恂世子将是他唯一的继承人,若萧恂世子再有了意外,那整个晋室就后继无人了。”
王大将军狼子野心,晋王若绝嗣,晋室江山就要改换他人姓了。
唤春若有所思,心有所悟,“所以,晋王真正需要的,不是妻子——”
何彦之接着道:“是子嗣。”
*
从秦淮水榭出来后,唤春又转头去了一趟谢家。
谢云瑾在家收到她来了的消息时很高兴,那一日她接受了他的雁佩,这几日他都在家中备礼,准备再度登门拜访。这次登门,就要正式跟她提一提婚事的问题了。没想到自己还没登门,她倒是先来了。
他以为唤春是终于要答应跟自己的婚事了,便匆匆出来和她相见。
唤春站在谢家门前,没有进去,静静等着他来见自己。
谢云瑾脚步轻快,意气飞扬,带着即将得偿所愿的殷殷期望。
唤春看着他那欢喜的模样,对他淡淡笑了一下。
他也回之一笑。
唤春走到他身边,对他伸出了手,谢云瑾正要挽过她的手,却见她手指一松,那块雁佩便落在了他的手心。
谢云瑾滞了一瞬,眼中先是困惑,然后心中升起一股凉意,最终恍然大悟。
……
回去的路上,唤春靠着车厢,在车内一颠一颠的,人仿若已被颠碎,又被这秋日的风吹成一堆,勉强成个人形。
她既已打定了主意接受晋王,就必须跟过去断的干干净净,不能让自己留下丝毫有损名声,落人口实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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