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前总觉得儿子不曾经历风雨,有些仁弱,现在再看,他似乎有点小看这个儿子了。
于是,对于这样敢于直撄其锋的薛礼安,他也愿意多些耐心,虽然两人谈的事着实让他不虞。
“说说你的想法吧。”薛琮道。
薛礼安选择开门见山,“父亲母亲之间的事我并不知内情,也无从判断好坏对错,但我知道一件事——”
他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和母亲比起来,父亲是自由的强大的,有无数种或好或坏的选择,而这些,母亲未曾拥有。”
“所以,就算说我偏心也好,至少在父亲这里,我是无条件偏向母亲的。”
“就算会触怒我,动摇你的世子之位?”薛琮问。
“就算会触怒您。”薛礼安道,“这是父亲自小到大教导我的,握在手里的东西要护好,不管是人还是权力,母亲对我这么重要,我当然要护好她,即便对手是您。”
“决心不错。”薛琮点评道,“人要想保护好重要的人事物,那就要拥有权力,你觉得,你现在有和为父抗衡的本钱吗?”
“我的权力都来自于您,老实说,我并没有信心,”薛礼安摇摇头,“但是,我想保护的人是我的母亲,您的妻子,父亲,我能不能如愿,全看您如何打算了。”
“你倒是会反将一军。”薛琮缓步走到儿子身边,抬手抚上少年人单薄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你觉得,这对为父而言,是难题吗?”
父亲的声音很轻,落在肩上的手却格外重,薛礼安在这份重压之下依然挺直了脊背,“那就要看在父亲心里,母亲到底有多重了。”
“说到底,你不过是在赌。”薛琮盯着儿子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好,很好,不愧是薛家的血脉。”
“不过,让你母亲离府别居是不可能了,”薛琮冷酷的道,“你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吧。”
对这个结果,薛礼安好像并不太意外,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继续道,“既然父亲不同意,那让母亲出京散心一段时间如何?正好前阵子边关北境梁州密报,又有陇西粮草案乱局,您既已打算安排我外出历练,不妨趁此机会让母亲一同离京,只是短暂数日的话,应当是可以的吧。”
“为父可以夸你一句懂得变通,”薛琮道,“但很可惜,我的答案依旧是拒绝。”
再度被拒绝的薛礼安依旧不见气馁,他深深吸了口气,撩起衣摆跪在了父亲面前,“父亲,依我所见,您暂时和母亲分开一段时间,或许对彼此都好。”
“薛礼安,几次三番违逆为父的决定,就是你的孝道?”薛琮走到儿子面前,微微冷笑道,“看来你今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这点上,你倒是和你母亲一脉相承。”
此刻,书房香炉内的熏香浓郁得让人窒息,薛礼安听到自己的心跳在一下又一下的沉重缓慢跳动,安静的房间内唯有他的声音最为清晰。
“父亲,我以为,母亲确实需要脱离您的阴影,好好的清净的过上一段日子,而这京中因为父亲生出的风波,也该到了落幕之时。”薛琮抬起头,“有些事,您总该给母亲一个交代。”
薛琮意识到,儿子应当是已经知晓外面那些乱传的风言风语了。
对薛礼安而言,有些事情,从前不在意时,没人敢在他面前胡言乱语,但当他想要知晓一切时,任何点滴消息也都不会被遗漏,所以,不管真相到底是什么,他只需要知道母亲受了委屈,她过得不开心这个事实就足够了。
“和京中其他人家相比,我们国公府很清静,但不管是清静还是不清静,只要母亲不喜欢,那就不算是好日子。”薛礼安沉声道,“我如今有能
力让母亲过上她喜欢的生活,那我就要满足她的愿望。”
这是第一次,薛琮在亲手培养的继承人身上看到了锋芒与獠牙,他突然觉得,这个孩子骨子里果然还是像薛家人的,毕竟,薛家的血脉,为了自己重要的人,那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满足你母亲的愿望……”薛琮缓声重复了一遍,最后道,“既然如此,那就展现你的决心和能力让为父看看吧。”
“毕竟,我也有些好奇,你到底要如何为你母亲达成所愿。”
***
花园中,初夏的微风吹过,带起层层绿波,沈怀栀站在生机勃勃的药田里,不紧不慢的为药草们浇水除草。
正忙着整治药田的她,等来了几日不见人影的薛琮。
这几日薛礼安同样忙碌,比起关系不如何的丈夫,她当然更挂念同样几日未见的宝贝儿子,“你给他安排了什么差事,以致于日日忙得不见人影。”
薛琮定定的看着她许久,末了漫不经心的道,“他日后是要去军中领兵的,自然要在军营里多待些日子,这京中六营十二都统诸多千总,他总要花些时间接触,哪有空闲日日陪伴在你身侧,你与其指望他,倒不如来问我。”
闻言,沈怀栀停下浇水的动作,轻声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孩子长大了,总要有自己的生活。”
薛琮觉得好笑,“他也不是一日就长这么大的,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没习惯?”
沈怀栀没理他,继续安静的照顾自己的药草,倒是薛琮没忍住,突然道了一句,“你倒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莫名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沈怀栀看他一眼,神情坦然的道,“我儿子确实很好。”
总归在她这里,儿子是比父亲要好很多的。
薛琮没再多说,闲来无事般,陪她在花园里做了一回不熟练的农夫,而过了几天之后,沈怀栀终于知道自己的好儿子在忙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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