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重罪,依律是要砍头的。但宗豫官职不小,且任要职,皇后殿下念其旧日功勋,法外施恩,赐帛令其自裁全节。
至于宗家其他人,十六岁以上男子皆斩,其余人流三千里,遇赦不原,永世不得回长安。
听说晏端闹得厉害,卞持盈抽空去了一遭。毕竟,现在她和晏端的面,那是见一面,少一面,将死之人,对其宽容一点,也无妨。
解决了宗豫,卞持盈心情好得不得了。
乾清殿内,一片恶臭。
卞持盈皱眉站在门口,不太想踏进门去。
“皎皎”晏端站在门内,浑身脏兮兮的,他用期盼的目光望着卞持盈,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你你不是来杀我的吧?对吗?”
卞持盈瞥了他一眼,扭头看向迟月:“收拾一下。”
不多时,乾清殿焕然一新,晏端也被洗刷了一番,现在看上去和寻常无异,只是他以前那刻意挺直的腰板,如今变得有些佝偻。
卞持盈落座椅中,她端茶欲饮,却见晏端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视线灼热无比。
“今日不杀你。”卞持盈抬了抬下巴:“别紧张,坐。”
晏端这才松了口气,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敢坐得太满,只坐在边沿,浑身紧绷得厉害,脸上的神情谄媚且小心翼翼,与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相比,可谓是判若两人。
晏端知道她们都在笑话自己,可他现在没有办法,他现在只想活下去,拼命活下去,或许活下去,就有一线生机,就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
“听说你找我。”卞持盈放下茶杯,转头看他:“怎么?是听说了武靖侯的事?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没有,我没有。”晏端急忙道:“我不是想指责你,宗豫落得如此下场,只能怪他自己,是他自作自受,是他活该!我只是我只是许久没见你了,所以所以就想看看你”
卞持盈轻笑一声:“原来如此啊。”
“不过我很好奇。”她双手环胸,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你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的死期吗?”
晏端脸色一僵,又听她慢慢悠悠说道:“知道自己要死,但是不知道具体哪一日死,嗯这个感觉不好受吧?也难为你忍了这么久。”
卞持盈玩味地看着晏端五彩纷呈的脸色,面上笑意愈发明盛:“这样吧,你跪下来,在我面前磕几个头,再学几声狗叫,说不定,我就能大发慈悲,然后”
“汪汪汪!”她话还没有说完,晏端便迫不及待跪在地上,边磕头,边学狗叫:“汪汪汪!汪!汪!”
卞持盈一愣,她看着晏端这副狼狈模样,强烈的快意从心头涌了上来,她不由抚掌大笑,开怀不已。
她的笑声刺耳得厉害,晏端死死咬着牙关,不停地磕头,砰砰砰,磕得头破血流:“皎皎你别杀我求求你,你别杀我好不好?你想想宝淳,对!你想想宝淳,宝淳不能没有父亲啊!皎皎!”
卞持盈慢慢收了笑,她抬手拂去眼尾的泪花,垂眸看着脚下的男人,面露讥讽:“父亲?你还知道你是位父亲?”
“我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你信我皎皎!我一定会好好待宝淳的,会很爱很爱她,会很爱很爱你的!皎皎,你我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夫妻这么多年,情谊这么深,你不会舍得的,对不对?嘿嘿,你不会舍得我死的,对不对?”
晏端往前爬了两步,他伸手抱着皇后的腿,声音哽咽:“皎皎,我不想死,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卞持盈冷漠地看着他,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悲哀。她不是为了晏端悲哀,她是为了自己、为了宝淳悲哀,她们被这个男人狠心对待这么多年,实属不易。
不过好在,这样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今后,她们的日子将会璀璨明亮,多姿多彩。
“我回去考虑一下。”她起身来,没费什么劲儿就将晏端踢开了:“你先候着吧,说不定哪一日我想开了,就不杀你了。”
“真真的吗?”晏端抬头望着她,一脸小心翼翼:“真的会吗?”
卞持盈挑眉:“自然,不过在这期间,你要乖乖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许闹。”
然后,等着她亲自来取他的命。
晏端重重点头,血迹从他眉心顺流而下,滑过鼻梁,流到鼻尖汇聚,这副模样看上去有些骇人,不过他一张口,便变得有些滑稽:“好好好、皎皎,你放心,我会、我会怪怪的,会乖乖等你来,不会闹。”
乾清殿的门打开又合上,外边儿的光探进来的那一瞬,晏端贪婪地看着外边儿的天地,直到门合上,光消失了,整个大殿陷入昏暗,与外边儿的春和景明格格不入。
殿内昏暗凄凄,晏端坐在地上,脸上血迹已经干涸,他眉目阴冷,眼底聚着一团戾气,活像是刚从炼狱爬上来的恶鬼。
卞、持、盈。
牙关有血腥味传来,晏端陡然松了口,呕出一口血来。他擦了擦嘴角血迹,目光死死地盯着殿中某处,忽而嘴角一咧,露出沾满血迹的牙齿来,怵目惊心。
“殿下准备怎么处置他?”迟月看向卞持盈,提议道:“我觉得,应该将他狠狠折磨一通,教他生不如死的好!”
“我没那闲心。”卞持盈看着墙头洒落的春光,眉目清冷:“下一回我和他见面,便是永别,我会亲手送他去黄泉路。”
所以今日,是她和晏端的倒数第二次见面了。
迟月不解:“殿下不是很恨他吗?为什么不好好儿折磨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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