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要出去,秦谏叫住她:“不必,我去看看就好。”
说完,自己往外去了。
先去了秦禹院中,并未看见两人,又去园中,绕了大半圈,在僻静的池塘边,远远看见两人坐在美人靠上说话。
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一时间又觉得十分没意思,十分失落。
在原地伫立良久,他没上前去打扰,转身往回走,最后还是去了绿影园。
夕露问他:“公子没找到娘子?”
秦谏回:“找到了,他们在谈事,我先回来了,我在这里看看书,你们先下去吧。”
夕露料想两人已见过面,说好了的,便依言下去了。
长廊上,秦禹和程瑾知坐了好一会儿。
他记着谢思衡和他说的事,想来找表姐聊聊,但第一天他回得晚,第二天表姐又忙着处理一桩丫鬟为月例争执的案子,他只好作罢,直到今日才寻得机会。
可他不知话从何谈起,只好说向她请教一篇诗文,随后又谈到前两日遇到谢思衡心中的挫败,倒让程瑾知反过来安慰了他一番。
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了,不再试图旁敲侧击,直接问:“姐姐觉得嫁来京城怎么样?”
他叫她姐姐,就好像他不是秦家的人,不是秦谏的弟弟,而是她的弟弟。
她回道:“一切都好啊,毕竟有你,还有姑母,有哪里不好。”
秦禹很无奈,要不是谢思衡说她在池塘边呆坐,似有伤心事,他都不会想到她有心事。
可正是一个这样的人有伤心事才可怕,她只会憋在心里,最后憋出心病来。
他还在犹豫该怎么说,程瑾知却已换了话题:“你知道一个曹国公家的四姑娘吗?”
秦禹摇头:“不知。”
程瑾知道:“姑母最近挂念着这个姑娘,似乎想将她许配给你呢。”
秦禹吃了一惊:“母亲是当真的?”
程瑾知回答:“当然,姑母说什么就会去做的,不过她只是前两天提起,说想看看,并没有多说。”
秦禹陷入沉默。
她问:“你自己呢?姑母说那姑娘规矩温顺,你想要这样的吗?”
“我……我不知道……”秦禹回答。
但当这话落下时,他脑中却想到了一个姑娘——姚姑娘。
他不知道自己要娶个什么样的人,但如果是姚姑娘那样的人,一定很好吧,她是唯一一个说他比大哥好的人。
但他知道不可能,母亲只怕连低于伯爵的府邸都看不上,绝不可能和商贾之家结姻亲。
所以最终,他会娶个曹国公,或是郑国公,或是什么其他人家的贵女,朝夕相处过一生是吗?
想到此,他心中生起无尽的绝望和伤悲,一瞬间觉得未来什么意思也没有。
程瑾知这时道:“若到时候姑母真有意,你就和人见一面,喜欢就订下来,不喜欢就和姑母说不喜欢,推了这桩亲,省得娶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不好,她也不好。”
“那姐姐和大哥现在好吗?”他终于找到了机会问她是不是有伤心之处。
程瑾知苦笑一下,沉默之后回答:“我不知道,大概算不上好吧,毕竟他原本也不想娶我的。”
大概是压抑了太久,一时没忍住,她也对自己觉得亲近的人说出了心事。
秦禹正要说话,随后却突然愣住,意外道:“姐姐为何这样说?”
“你们都瞒我,其实我知道他和姑母吵架的事。他想退婚,姑母不让,搬出了你们祖父,你们祖父让他断了这念想,他才不得不娶我。等我有身孕了,他就要将他喜欢的那位姑娘接进来。”她平静地说。
黑夜中,她意识到自己湿了眼眶,好在他们并肩而坐,又是黑夜,他看不到。
秦禹没想到她竟知道,他又想安慰,又不知从何安慰起,最后道:“其实大哥也不算非要退婚的。”
他解释:“当时是母亲得知外面有那个人,火冒三丈,马上叫了父亲要一同审问大哥,准备勒令大哥将人送走,但大哥向来是不听人摆布的,他不愿意,不要家中管他的事。
“母亲愤怒,觉得他是不将程家放在眼里,说他已有婚事,如此是不敬岳家,轻慢未婚妻,传出去别人也要骂他眠花宿柳,没教养,大概是将大哥激怒了,大哥就说那婚事他本就不愿意,是某人非要拿他来谋划,他没有眠花宿柳,外面那位身家清白,也不是外室,他倒想退婚娶她为妻……
“母亲听了这话果然又惊又气,马上去请了祖父,祖父与大哥谈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的,之后大哥就去祠堂罚跪了,也没再提退婚的事。
“后来大哥说婚后迎那位姑娘进门,母亲就说进门可以,必须要正妻怀孕后,大哥同意了……再之后,除了大哥与母亲关系越发不好,再没有别的波折,直到姐姐进门。”
程瑾知不语。
但哪怕在黑夜里,秦禹也能看出她神色并不好。
他连忙道:“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姐姐,大哥从来没有坚定说要退婚,我想他就是为了气母亲而已,母亲本就是个发起怒来不管不顾的人,那时得知这事,几乎要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偏偏大哥不像我看见母亲就害怕,他什么也不怕,自然不会让母亲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