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希文是在傍晚的时候到达雪山脚下的客栈的。
昏暗的天空下,雪山呈现灰白的色调,一眼望去阴森森的像坟。
其实他原本可以更早到达,奈何齐斯一幅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样子,愣是在使者越来越危险的眼神下一个店铺接一个地逛了过去。
作为没有人身自由的包身工,董希文只能和另一个叫做“张艺妤”的包身工一起,双目放空地跟着,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猜测会不会倒楣地触发死亡点。
戴小丑面具、白衬衫染血的青年倒是毫不担心死亡的降临,双手捧着一台不知从哪里取出来的录音机,优哉游哉地从最后一间店铺里走出来,站在街道中央按下播放键。
“是什么嘎巴拉”“嗡嘛呢叭咪哞嗡嘛呢叭咪哞”的古怪歌谣庄严地响起,青年顶着两人怪异的目光笑道:“我听几乎所有店铺都在放这首歌,还挺好听的,就顺手录下来了。”
好听?这是什么审美?董希文咋舌,正打算吐槽一句,却从歌声里听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轻轻巧巧地响着,借着杂音的掩蔽越来越近,跟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听起来就像是……有东西被歌声吸引了过来。
董希文心中一凛,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全身裹着麻布的信徒姿势古怪地跪着,一步步向他逼近。
信徒四肢僵硬,每一次叩首,脖颈都扭曲到常人做不到的程度,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让人平白生出被厉鬼缠身的不安。
怎么看都是触发了死亡点,被鬼怪盯上了……
董希文抄起道具就要砸过去,身旁的青年却神色淡然地关了录音,老神在在道:“看来这首歌谣还有吸引鬼怪的作用,有意思。就是不知道效果受不受距离影响,能不能到雪山上放。”
董希文:“……”
他只觉得齐斯的确是有点精神病在身上,不仅不顾他人死活,连自己的死活好像都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此时暮色已沉,被歌声引来的信徒在歌声停歇后便失去了目标,调转方向,沿着之前的道路继续前行。
山风夹着雪山的寒意飒飒地吹打客栈的门窗,刮得窗户“啪啪”乱响,门上挂着的风铃“铛铛”作声。
董希文在青年的眼神示意下打头走进客栈,远远就听见大厅中传来热烈的讨论声。
“老林,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一道浮夸的男声语速极快地念叨,“区区不才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苦心孤诣,终于进了巴比伦塔……淦,早知道塔里是这样,我就带件棉袄来了。”
另一道清冽的声音冷静地说:“小萧,从你的话语中我能推测出两点信息:第一,在外界的普遍认知中我已经死了;第二,我们已经失踪很久了。是这样吗?‘巴比伦塔’是你们给落日之墟的那座塔起的名字?”
“是的是的。当年你们在落日之墟誓师,忽然天降流火,大地颠覆,史称‘诸神黄昏’。后来其他人的尸体都陆陆续续找到了,结果就你和楚姐几人的尸体在现实里凭空消失了,我一看就知道里面八成有故事。”
“死了多少人?”
“很多,无法统计,总之方舟完全没了,我受命于危难之间,不辞辛劳,临时拉了个公会出来……”
“我大致理解了,因为理念出现了分歧,你带着半数的幸存者自立门户了。”清冽的男声话锋一转,“说回这个副本吧,如果我的推断没错,这就是主神所说的最终副本,只要通关这个副本,我们就能改写规则。
“我只比你早到了十分钟,看来现实时间的跨度在副本中被最大限度地压缩了。以及,我需要知道你所在的时间线的年份。”
“我这边是2025年7月11日……话说这最终副本开得也太突然了,我进塔后看到系统界面和直播图标都没刷新出来,还以为是卡bug了呢。”
“原来已经过去十一年了么?那还真有点久了……”
董希文隔着屏风听了一会儿,神情严肃起来。
听对话的意思,这些玩家来自不同的时空,其中不乏有几十年前的老古董,有没有未来的人尚不可知,但总归有不少传说中的大人物。
而且十一年前在落日之墟誓师的那个人,按常理讲应该百分之百死在诸神黄昏了——那种层级的灾难根本没有幸存的可能。
所以,聚集在大厅里的“玩家”们真的是活人吗?会不会是曾经死去的玩家留下的鬼魂或者幽影?那么——遇到这些死人的他呢?
这个副本恐怕比他想象得还要诡异,难怪一路过来,都没遇到那位传说中的“林乌鸦”,天知道这回到底给他干哪儿来了……
董希文乱七八糟地想着,很快意识到一种更糟糕的可能性。
对于他来说,时间线位于过去时空的玩家都是淹留世间而不自知的死者,因为诡异游戏还在继续,就意味着他们没有成功通关最终副本。
但会不会存在一个时间线在他之后的玩家,见到他后告诉他,他同样失败了,没能通关最终副本,诡异游戏还将持续到数十年后,甚至永无止境?
不,不会有那么多时间了。“元”在梦境空间中告诉过他,规则即将重启世界,若不改写规则,所有人都将死于末日……
董希文不怕死,在齐斯将小牌交给他,表示要将他拉入最终副本时,他其实感到很荣幸,能为世界的未来出一份力,而不用无所事事地坐以待毙。
可如果在一开始就知道了注定死亡的结局呢?将心比心,任何人在第一时间都会感到难以接受吧……
董希文微敛眉宇,缓步走进大厅,盘算着说什么话作为开场白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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