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即便她每个月都会到漓江看望他,但他的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
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对母亲是怎样一种感情。
是逃避,还是真的怨恨。
看见儿子变成这样,周清冉心痛难忍,同时也无比自责。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没保护好他,但又找不到补偿的方法,只能等他晚上睡着后,悄悄到房间里看上几眼,帮他把滑落的被角拉严。
母子俩就这么僵持了大半年。
从第二年春天开始,周清冉没再回过漓江,只是偶尔会打打电话,发发消息,但也都是很尴尬的一问一答。
周嘉让并没察觉到异常,只以为是她工作繁忙,毕竟她所在的那个剧团,在国际上也算小有声誉,演出总是一场接着一场。
而且,不用和母亲正面交流,反而会让他感到轻松。
直到2010年五月,某个周末下午,周嘉让在街边遇见了周清冉在剧团时的同事。
那位阿姨恰好到漓江看亲戚,认出是他后,热络地上前闲聊:“几年不见,阿让都长这么高了。”
“对了阿让,你母亲最近怎么样呀?她的病有没有好一点?”
周嘉让听得一愣,下意识反问:“什么病?我妈她不是一直在剧团么?”
女人也很意外:“她半年前就因为生病辞职了呀,你不知道吗?”
后面她说了什么,周嘉让一概没有听见。
思绪好像被锈住了,不然怎么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风声自耳畔呼啸而过,他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跑得太急,时不时会撞到路人,他一边叠声说抱歉,一边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也许妈妈只是觉得这份工作太累了,才随便找了这样一个理由,并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在路口等红灯时,周嘉让拿出手机,破天荒的给周清冉拨去电话。
漫长的忙音后,并没有人接通。
他不死心地拨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握着电话的手像筛糠般止不住颤抖。
回到家,他在客厅里找到外公,开门见山地问他周清冉到底得了什么病。
起初外公还想含糊过去,背着手,佯装一副不知情的模样:“阿让,你胡说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就说你妈生病了。”
“我都知道了。”周嘉让拧着眉,努力不让自己失控,“我妈辞职了,对吧?”
从小看着他长大,老爷子也了解他的性格,再三追问后,眼见事情瞒不住,索性把真相都告诉他。
周清冉是在四个月前确诊胃癌的。
那段时间她总是无缘无故地胃痛,食欲也差,一开始还没放在心上,以为是季节使然,再加上过度劳累。
可后来症状越来越严重,呕吐、腹泻、胃痛、头晕,有一次甚至差点在舞台上晕倒。
到医院里做了检查,才知道是胃癌晚期。
对于这个结果,周清冉虽有意外,但也很快接受了现实,她辞掉剧团那边的工作,回到漓江,尽可能委婉地将这个噩耗告诉父母,又说自己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回来了,嘱托他们照顾好周嘉让。
“阿让年纪还小,我不想让他替我操心,所以我生病的事情,就先不要告诉他了。”
再次回到京北,周清冉只身一人办理了住院手续,开始接受化疗。
癌症病房的气氛往往压抑,充斥着痛苦与绝望,接连不断的哭泣声和尖叫声中,每天都有生命逝去。
他们有的头发花白,有的还在咿呀学语,但周清冉和他们都不一样,她是最乐观的那个。
她告诉自己,不能轻易被打倒,她还有父母,还有儿子,她还没看见她的阿让长大成人,她一定要坚强下去。
可化疗带来的痛苦是巨大的。
她的胃如翻江倒海般难受,吃不进去,也吐不出来,就连喝水都会感到强烈的恶心。
就这样熬了两个月,她的症状并没有减轻的迹象,癌细胞反而在不断扩散。
周父的挚友,是癌症这方面的专家,他说巴黎引进了一种新型药物,据说治疗效果很好,于是周清冉离开京北,前往巴黎进行治疗。
“阿让,其实你一直误会你妈妈了。”老爷子放下手中的水壶,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她也是被人骗的,和那个男人谈恋爱的时候,她并不知道他有家庭,得知真相后也立马做了了断。”
“至于发现你的存在,那已经是他们分手之后的事了,你妈妈确实想过要把你打掉,但是又舍不得,觉得你是无辜的,所以才选择生了下来。”
“之所以没有把这些告诉你,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提起旧事,老人眼角渐渐也有了湿意,“但外公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和她置气,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把你带大,真的很不容易。”
那一刻,周嘉让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六月,周嘉让到法国陪伴母亲治病。
记忆中温柔漂亮的她,如今已被疾病折磨的不像样子,原本乌黑柔顺的头发,在药物作用下几乎掉光,面色苍白,体重暴跌十几斤。
因为肾脏功能受损,她四肢肿得厉害,就像是充了气的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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