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墓探查仇瑞的遗体,偶然遇见了前来祭拜亡母的黎靖北。一番争吵过后,她不顾体面,绝情而去,徒留他一人在狂风中买醉。而这一切,都被那位心善的娘娘看在了眼里。
娘娘彼时,应当十分心痛罢
唐璎心中有愧,遂趁着休沐日携酒前来祭拜。
她抬高衣袖,任由浊酒倾洒而下,消失于雪泥中,留下黄迹斑斑。
“母后,以后的路,我陪阿木尔一起走。”
她的声音很轻,却又缱绻郑重,带着十足的真挚。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狂风,以及漫山遍野的枝桠乱响。
但是她知道,娘娘听到了。
两杯黄酒下肚,唐璎觉得身子暖和了些,眼看金乌渐消,云层越发密集了,赶紧裹紧斗篷,越过皇陵,转身往紫金山后的功臣墓走去。
她今日过来,除了拜见先太后外,还有一人要探望。
功臣墓离皇陵不远,不足两刻钟便可走到。
阴风中,一身披铠甲的大汉垂首而立,盯着脚下的墓碑若有所思,凛风将他崎岖的络腮胡冻得僵硬,透着一种沉默的颓靡。
“郭参将。”
唐璎走上前,盯着他的胡须打趣,“你既为武将,举止粗旷些倒也无妨,只是这仪容还需端正啊,毕竟御史的职责嘛……”
见了来人,郭杰颇有些意外,摸了摸胡须,后知后觉般“哦”了一声,垂首作揖。
“见过章大人。”
宫变那晚后,他忙着替薛四处理后事,一连几日未曾合过眼,仪容方面便也没大管。他本就蓄着络腮胡,几日不理,黑黢黢的一片,长的都快遮住眼睛了。
“剃须、剃发这些事儿,原都是薛四替我弄的,你别看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心思可细了,他……”
说起故人,郭杰突然顿住了,喉头翻涌了两下,似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须臾,又将下巴对准了眼前的新冢——
“这是陛下为兄长修的墓。”
唐璎依言望去,却见排列整齐的土方中横着一块新的凸起,坟冢由花岗岩堆砌而成,端看腐蚀程度,应当是最近才砌起来的。
新冢前立着一块碑,墓碑上歪歪扭扭的刻着几行字——
“郭生,青州府日照县出生,十四岁随父迁居至安丘县,十六岁进学,二十三岁中举,后留乡出任典史,掌监察囚狱诸事,二十五岁升任县丞,后殁于青州府,时年二十有九。公一生仁民爱物,宵旰忧勤,恤孤念寡,孝思不匮。而今身埋黄土之下,纵使泥沙销骨,蚁虫噬肌,其音容犹在,忠魂不坠,万古流芳……”
望着这歪七扭八的几行刻字,唐璎有些意外,“这是……”
“这碑文是薛四生前写下的。”
凛风下,郭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似带着淡淡的怀念。
“那家伙,自听说陛下有意将家兄的尸骨移入忠臣墓后,便自告奋勇写下了这篇碑文。”
他抬手抚上那段冰冷的刻字,凄惶一笑,“亏他自诩书生,见多识广,字儿都写错了好几个,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接的这活儿。”
唐璎胸中亦是五味杂陈,闷了半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默然片刻,只留下一句“参将节哀。”
郭杰没有说话,凝视着墓碑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自腰间取出一只酒囊,对着苍茫的雪山缓缓浇下了一壶清酿。
“疫灾过后,饿殍遍地,新来的知府自己都顾不上,更是疲于应付我们这些百姓,那时的青州不知死了多少人,大家伙儿唯有抱团取暖才得以存活。为了活下去,我成立了义帮,也就是世人眼中的‘匪帮’……”
“兄弟们吃上饭后,纷纷发誓追随于我。为显诚意,他们用金子打造了一副棺椁,说是要为我养老送终。那金子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外衣,里头都是铁的,可在那样的饥荒年代,已足显诚意,至于那棺椁……”
说到此处,男人猎鹰般的瞳孔逐渐变得模糊,声音也小了下去。
“我借给了薛四。”
说是借,可棺椁这种东西,尸身一旦入殓,又岂有归还的道理?
郭杰笑得有些无奈,“此前信誓旦旦说要替我养老送终的人,却先一步离我而去,死后又抢了我的棺椁。章大人你说说,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还真是好处全让他占尽了。”
话虽如此,一张黢黑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怨念,只有对亡人的伤感。
这样的话,听得唐璎心中一窒。
她方想说点儿什么,郭杰却道:“章大人若有心,可否在下官死后,托人将我的骨灰带回青州府,撒在日照县的田野间,供养庄稼?”
唐璎忍住鼻尖的酸意,勉力扬起一抹微笑,“参将说笑了,英雄怎可无冢?”
她弯下身,迎着夕晖对眼前的男人俯身大拜,清润的鹿眸中跳动着十足的真诚。
“您为朝廷鞠躬尽瘁,是为忠臣。待君长眠之际,就算是章某,亦不忍心让您的魂魄流离失所。”
郭杰闻言却是笑了,“章大人这是要为我送终?”
不待她回答,他却兀自摇了摇头,“多谢大人好意,然而身后名什么的,郭某并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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