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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戕害朝廷命官本是死罪,朕看在陆太师的面儿上已然对她网开一面,她还想如何?”

  自陆容时两年前在甬道内欲置唐璎于死地的那刻起,她便被天子降为了最低一等的答应,幽禁冷宫,且终生不得离宫半步。

  “贵妃娘……陆答应她……”

  喜云看起来支支吾吾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被黎靖北睨了一眼后,更是缩着脖子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唐璎却道:“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喜云抬头瞧了君王一眼,见其并无异议,顿了顿,垂眸恭声道:“回陛下,章大人,陆答应她……脸上破了相,太医院的龙太医过去瞧过了,那疤痕是永久性的,终身无法根治……”

  这倒令唐璎十分意外。

  陆容时从小锦衣玉食,向来爱惜自己的容貌,身边仆从环伺,又不缺人看顾,怎会如此不小心?

  这般蹊跷亦引起了黎靖北的注意,他单手轻支着下颌,羽睫微闪,眸中闪过一道锐光,蹙眉问喜云:“怎么回事儿?”

  喜云顿了顿,似乎有些拿不准君王的意思,踌躇片刻,在唐璎鼓励的眼神下续道——

  “冷宫那位……趁宫人不注意,自己拿剪子在左颊的脸上划了一道儿极深的口子,说是见不着陛下,便”

  说到此处,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饮毒自尽。”

  面对陆容时的这番“痴情”,黎靖北丝毫不为所动,冷锐的狐眸蓄满了凌厉的风暴,眉梢眼角俱是不屑。

  “那便如她所愿。”

  他此生最恨被人裹挟。

  喜云道了声“是”,方欲退下,却被唐璎叫住了。

  “——公公且慢。”

  喜云闻声顿足,转过身,却见眼前的女子对他笑得亲切。

  “让她过来吧。”

  黎靖北有些意外,胸口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意,闻言也不反驳,闷着头专心喝茶去了。

  敏锐如唐璎,自然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却不多作解释,只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衣袖,眨眼道:“眼下时局错乱,陛下不妨先听听她的意图。”

  唐璎的用意很明显——

  自冯高氏死后,坊间流言盛起,民众皆言君主为一己私欲残害忠良,而陆容时身为后妃,又是陆太师唯一的女儿,若是在这个当口死在宫内,天子的声誉只会更差。

  黎靖北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感动之余,却依旧有些不悦,兀自“哼”了一声,随手揽过女人的腰,将头枕在她的颈侧假寐。

  陆容时甫一踏进南阳宫便瞧见天子这副模样,惊怒之下,胸中腾起滔天的妒意。

  嫁给黎靖北整九载,她从未见他对谁这般亲呢过,无论是她,是赵德音,还是孙寄琴。

  君王冷漠、孤傲、寡情、狠绝,这是他面对臣工和后妃们时的样子。她原以为他就是那般刚强果决、无欲无求的人,然而……

  九年,整九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夫君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嘉宁十四年,大皇子远征归来,城楼上的那一瞥,令她一见倾心。

  又过了一年,他因军功获封太子,为游说各路幕僚投奔东宫,特来陆府拜访父亲。

  那一日,她又见到了他。

  巍峨高墙间起来的翩翩少年,出尘又洒脱,言谈间尽显儒雅意气。他的那份骄矜吸引了她,从那时起,她便暗自发誓,此生非他不嫁,可等她好容易说动父亲,半只脚都踏进了东宫,他却早已心有所属。

  她早该明白的,她的郎君,自城楼初遇那日起,就从未对她回过头。

  这段姻缘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强求得来的罢了。

  她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如今父亲早已隐退,陆府失了往昔的辉煌,而他的郎君,也无需再忍她。

  “妾陆容时参加陛下,参见……”

  她顿了顿,缓缓抬起头,将目光锁定在那个绯袍女官身上,强忍着不甘道:“章大人。”

  以往她是侧妃,唐璎是太子妃,她见了唐璎是要行礼的。后来她成了贵妃,而唐璎一朝被贬,沦为庶人,她原以为她再无翻身之日,却没想到两年过去,她又以都事的身份杀了回来,独自在朝堂闯出了一番天地,成了正三品的副都御史,而她……临了却被自己的郎君降为了最末位的答应。

  无论从前多风光,如今她终于看清,后宫女子的荣辱,不过是男人的一句话罢了。

  因面容损毁,有辱圣视,陆容时今日特意戴了一张幂篱,发饰间雍容不在,丰盈的墨发仅用一根白玉簪挽着,衣着也变得极为朴素,只一双明亮的翦水秋瞳直勾勾地盯着御座上的男子,眼神中透着落寞与不甘。

  她近日轻减了不少,脸颊比从前小了一些,身材纤细而修长,远远望去,倒似一朵柔弱的杏花。

  唐璎冷眼瞧着丹陛下的女子,虽未搭腔,心里头却比谁都透彻。

  她一生清正,未曾害人,却也不会对加害自己的人怀有宽容之心。

  而此刻,天子的声音只会比她更冷——

  “下令将你禁足之前,朕曾说过,此生不愿再见到你。而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老死冷宫,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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