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完酒,江玉燕就抱着个簸箕走了出来。
她把簸箕往石磨上一放,从怀里掏出个布包。
“二姐,快来帮忙!”她朝屋里喊道。
江玉芙还在屋里琢磨江玉燕的蒸馏装置。
“来了!”
江玉燕解开布包,倒出一把辣椒籽:“晒种子啊。趁着今儿个日头好,得赶紧晒晒。”
“这是什么?”
江玉燕道:“辣椒籽?”
“晒这个做什么?”江玉芙捏起几粒种子看了看。
“这是辣椒的种子,让日头给消消毒。”江玉燕把辣椒籽均匀地摊在簸箕里,“这样种下去不容易生病,出苗也齐整。”
她踮起脚把簸箕架在晾衣竿上,又仔细调整角度:“得让每粒种子都晒到太阳才行。”
江玉芙好奇地凑近看:“你从哪儿学来这法子的?”
“书上看的。”江玉燕眯着眼看了看日头,“再晒个两天就能下地了。”
正说着,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过来。
江玉燕赶紧挥手赶鸟:“去去去!这可是明年的收成,不能给你们当零嘴!”
安排好作坊里的事,江玉燕和江玉芙就回家了。
俩人跨进院门,就听见正屋里传来江恒仁的声音:“娘,儿子这次去书铺,看到新出的《四书集注》……”
姐妹俩放轻脚步,躲在窗根下偷听。
只见江恒仁正捧着几本崭新的书册,满脸堆笑地对周氏说:“儿子想着,既然要给二郎买书,不如……不如儿子也再考一次秀才试试?”
周氏手“哐当”一声砸在桌上:“什么?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考秀才?”
江恒仁搓着手,声音越来越低:“儿子这些年一直没放下书本……这次若能考中,也能给二郎做个榜样……”
江玉燕心中疑惑。
自从二郎哥展现了读书的天资,大伯就再没考过秀才了。
里头江恒仁接着道:“娘,我有预感这次我一定能考上的!”
他想起那天……
小镇的石板路被太阳晒得发亮。
江恒仁踩着布鞋走在路上。
一个瘦高男人忽然撞进人群,像被风裹挟的枯叶。
他穿件旧青布长衫,领口磨得发白,眼睛却滴溜溜乱转,最后定格在自己身上身上。
“这位老爷,”男人凑过来,袖口扫过米摊洒出几粒糙米,“您这书生相貌一看就有福气,小人有今年科举的考题,只卖有缘人。”
江恒仁眼皮直跳,慢悠悠挪过去,脚尖踢开地上的碎栗壳:“这年头,骗子可不少。”
那人眼珠子滴溜溜转:“先生您迂腐了,小人好歹是府学出身。您瞧这《四书》题,”他忽然凑近,折扇里滑出张发黄纸片,“《论语》里的‘君子坦荡荡’,跟市面上的程文可比不得。”
江恒仁喉结上下滚动。
“科举是天底下最正经的事,哪能凭你一张嘴!”
灰衣书生面色一僵,旋即又陪上笑:“江先生明鉴,小人也是穷苦文人。您瞧这题目。”
他故意把纸片扬了扬,墨香混着油馓子味钻进鼻孔,“若是考中,您家祠堂还能挂块新匾额!”
考上秀才可是江恒仁想了一辈子的……
江恒仁喉结又滚了滚,心里头那股子热乎劲儿却压不住地往外冒。
他想起儿时在祠堂前听族长讲科举盛事,想起自家祖坟上荒草萋萋,想起昨儿个在茶棚听人吹捧新科举人时那股子眼红劲儿。
“娘,您想啊,”他嗓子眼像堵了团火,“咱江家要是能出个秀才,就指着我这一跳龙门了。”
“这次儿子有八成把握。”
周氏冷笑:“八成?考了多少次都没考上,还在这儿扯大旗!”
江恒仁脸皮子烫得厉害。
“娘,儿子这些年没敢懈怠,”他搓着袖口,像是在抚平褶皱,“您想,我要真考中了,咱家那旧祠堂里得挂多少匾!邻里瞧咱家的眼光都得变!”
正说着,门“吱呀”响了一声。
江玉燕拍掉裙摆上的尘土走进去:“奶,大伯,怎么样,二哥考试用的书买回来了?”
江玉芙跟在后面。
周氏点点头:“买回来了。”
“你大伯说要去考秀才,你怎么看?”
江玉燕一听这话,装作震惊的模样,眼睛瞪得溜圆:“奶,大伯也要考?”
“大伯不是不打算考秀才了吗?”
周氏撇撇嘴,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你大伯那个没出息的,今儿一回来就来找我要钱买考题,说是这回准能中。”
江恒仁耳根子更烫。
“燕丫头,”他嗓音拔高,像是在给自己壮胆,“科举是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