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离家

  天刚麻麻亮,张行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双眼瞪得像铜铃,毫无睡意。

  他掀开被子起身,套上一件短袖,走到井边用凉水冲脸。

  冰冷的井水扑在脸上,无法冲淡他内心一团炽烈的火,满身精力无处消散,拿起斧头在院子里劈柴。

  他实在睡不着。

  想到要娶媳妇,他面赤心热,浑身使不完的劲。

  这会儿的薛子兰还是个大姑娘,喜欢扎两条麻花辫,用红绳绑成蝴蝶结垂在两肩。

  话不太多,总是默默做事。不像后来,拉着门口路过去买菜的邻居也能唠嗑半天。

  常年下地干活的缘故,她皮肤不太白,一双手布满老茧。

  他的发小周游曾对他的选择表示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他挑中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人。

  原因其实很简单。

  有次他心情不好去湖边吹风,碰见薛子兰严肃训斥几位下水游泳的小孩。

  当时正值雨季汛期,水面上涨明显,小孩贸然下水,发生事故的可能性极大。

  他站在岸边不远处静静看着薛子兰一通大道理劝退几个准备下水的小孩,心里顿时觉得,这是个既善良又有责任心的姑娘。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没错。

  往后的日子,薛子兰跟着他,无论富贵贫穷,毫无怨言。

  她温柔又体贴,善解人意,两人结婚多年从没争红过脸。

  刚结婚那阵子,手头拮据,日子过得紧巴巴,好几次他都差点崩溃,薛子兰只是轻轻挨在他身旁坐下,拍拍他肩膀,温柔地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生活会慢慢好起来。

  她就像村后的平洋湖,表面温柔平静,内里蕴藏无尽力量。

  娶了薛子兰,他从不后悔。

  唯一懊恼的是自己能力不够,没法让她过上富裕日子。

  这是他后来决心去挖矿的根本原因。

  80年代末,私人采金的政策逐步开放后,西部淘金热席卷全国。村里游手好闲的后生一批又一批前赴后继。

  他放不下他的家庭,犹豫了两年。

  两年间见证不少人平地起高楼,一夜暴富,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千万富翁,他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再也没有阻碍。

  一切没有想象中那样顺利,淘金是个艰苦的过程。

  开采手续,购置机器,雇佣人工,哪一项都要用钱打点,没钱只能卖苦力。

  他运气好,跟着老师傅进矿山,第一天就见了金,可惜金矿不是他的,他只是个操作工。

  机器设备昂贵,大多数矿山采用人工苦力挖矿,开凿,搬运,碎石,炼洗……一道道程序下来,总有些从指缝中流出去的边角料。

  他靠着这些边角料攒下第一桶金,随后组建自己的团队。

  期间有过低谷,一度面临破产解散。

  天不绝人,两年后他挖到一座金矿。

  正是这座金矿,给他带来灭顶之灾。他是后来才明白,淘金的凶险与艰难不在开矿,在获得财富之后的阶段。

  明明他没有声张,消息不胫而走,家乡传得沸沸扬扬。

  招致的羡慕嫉妒为之后的祸端埋下伏笔。

  他至今不知道凶手是何人所雇,重生回来,想起倒在血泊中的一家四口,他对周围所有人都充满怀疑与警惕。

  薛子兰除外。

  这个跟着他尽过苦日子,没享几天福的妻子是那么命苦,他想弥补。

  上辈子去提亲,两斤猪肉一条烟,这辈子他办得隆重些,他要显出他的重视,也让所有人都看看,她值得。

  张行舟越想内心越沸腾,手上劈柴劲不断加大。

  不到片刻,背后沁湿一片。

  他扬手脱下短袖,露出腹部紧致精实的肌肉,健硕的手臂线条分明,随着劈柴的动作上下起伏,在薄雾的清晨迸发蓬勃力量与生机。

  王婶子踏进院门看到这一幕,啧啧两声,“哟,这么早起来劈柴啊,真勤快。”

  “你妈呢?起来了没?”嘴里问着,她目光瞟向里间屋子,脚步不自觉往里走,“喜霞,喜霞,我来传好消息,你托我的事有信了。”

  洪喜霞从床上爬起来,拿木梳梳几下头顶稀疏干枯的头发,戴上绿头巾迎了出去。

  她前阵子托王婶子帮他大儿子张远洋留意合适的对象,王婶子一直没回信。她以为王婶子没把这事搁心上,还打算找个时间过去催催,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眉目。

  “是吗,是哪家的姑娘?”洪喜霞搬出一把竹椅请王婶子入座详谈。

  王婶子一屁股坐下,稍胖的身躯压得竹椅咯吱响,她使使眼色:“隔壁村老李头的闺女你知道吧?”

  闻言,洪喜霞脸色大变。

  “王婶子,你别拿我开玩笑。”

  隔壁村老李头的闺女生下来就是个瘸腿,长到二十无人问信。

  她家张远洋全须全尾的人,不过年龄大了些,还没沦落到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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