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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在审视自己,那种来自四境巅峰的绝对压制,即便只是透过目光传递而来,也令人寒毛倒竖。

  他认出自己是司狱玲珑?

  不,直觉告诉珑玲,他此刻的眼神,绝不仅止于此。

  银发儒者缓缓抬起手。

  下方的尉迟肃目光一凛,周身荡开一股刚劲气流,轰然冲击过整个谷底叫嚷的兵卒,红绸如烈火翻飞,在这位四境灵修的灵压之下,众将终于安静下来。

  “尔等既然执意擅入,不知日后九州万民问起今日始末,儒家该用什么借口来解释强闯死生冢之举?”

  尉迟肃疾言厉色,眉宇终于有了几分怒容。

  却听上方飘来银发儒者的淡然嗓音:

  “借口?矫饰语言,则人品心术,尽属可疑,儒家君子绝不捏造事实,贻人口实,今日率三千君子闯死生冢,乃兵家掠人在先,颠倒黑白在后,你巧言善辩不愿交人,我也不再与你废话,你要师出有名,我就给你一个师出有名——”

  “尊周室,攘乱臣,迎太子姬弃,以正天下!”

  ……太子姬弃!

  梅池春的身份在尉迟肃整个计划之外。

  不只是他,恐怕天下人也不会想到,曾经在九州掀起战火无数,被世人唾骂为魔头的梅池春,竟然会是那个天生聪颖,颇得民心,本该成为九洲天子的太子姬弃!

  难怪会引来玉皇顶三千弟子,难怪连从不露面的外王孟檀渊也被惊动。

  儒家本就是周王室最大的拥趗,如今九州之内,他们信奉周室之心最诚,认为只有天命在身的周室后裔才能净化太岁,安定天下!

  众人霍然朝那重伤之下面容苍白的少年望去,然而那少年却全无半分身份超

  然的倨傲神情,反而面容一僵,攥紧了珑玲的手。

  “不好,快走!”

  珑玲之前满心被梅池春的身份占据,此刻后知后觉,才将太子姬弃、梅池春和阿拾这三个身份真正联系在了一起。

  尚未回过神来,便听上空传来震天骇地的一声巨响。

  “……是儒家十六字诀所炼的真言字诀!”

  看着那在半空中与死生冢护山大阵相撞的墨色篆字,见多识广的公孙秉惊诧高呼。

  一字之力,撞向整个护山大阵而不碎,这人不是简单的四境灵修!

  珑玲也在这烈烈飓风中,辨认出了那张隐约有些熟悉的面孔。

  当初在「商君方升」,她曾在梅池春的幻象内直面过这个人,他就是梅池春口中的老师——

  “儒家外王,鬼谷六杰之一,孟檀渊。”

  蔺青曜遥遥望着天上月白身影,从齿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论起关系,此人与他母亲蔺苍玉还是同门师兄妹。

  不过这层关系毫无意义。

  当年同门的鬼谷六杰,结业离山后各自为政,即便是昔日同门,为了各自信仰,杀起来也绝不会手软。

  如果梅池春真是太子姬弃,诸子百家秘术众多,他又是周王室血脉,有天子气运,死而复生之事也不是全无可能。

  “蔺大人!兵家现在自顾不暇,正是我们离开的时机!”鸦九道。

  蔺青曜收回视线,看向不远处在兵家弟子护送下撤离的那两人。

  他冷冷道:“不急。”

  死生冢谷底小径错综复杂,只有玄武院的兵将才能辨别哪条是死路,哪条能四通八达。

  替珑玲他们引路的兵卒道:

  “——顺着这条路,每逢岔路,见三选中,见四选右,右……”

  “右转无路就上行,”梅池春接过他话头道,“你放心,我知道这里该怎么走。”

  那兵卒惊讶:“您怎么知道?”

  “你傻啊!这死生冢当年也是朱雀院的据点之一,这些伏流暗道还是梅院尊修的呢!”

  “哦哦哦!我就说是谁这么天才,能依据死生冢的地势修建一个这样能出不能进的伏流暗道,原来是梅院尊!那就合理了!”

  这两个不过十几岁的兵卒都是听着梅池春的故事长大,没想到今日竟然能亲眼见到本尊,激动得面红耳赤,不仅一路护送他们二人至暗道入口,还想继续送他们出去。

  梅池春出言阻拦。

  “回去帮你们大将军王守住死生冢吧,再跟下去,怕是要被当做我的党羽,日后尉迟肃清算起来,小心没命。”

  两人对视一眼,忽而跪地:

  “末将愿意追随梅院尊!”

  “不止我们二人,四灵院还有许多人心底仍然奉梅院尊为主,只要您愿意,我等可以为梅院尊尽绵薄之力,从中周旋,率追随者独立于兵家,誓死追随梅院尊!”

  暗道湿冷狭小,弥漫着潮湿寒气。

  梅池春听着这二人热血沸腾的言辞,像是有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泛起一层浅浅涟漪——但也只是涟漪罢了。

  时移世易,现在的他和过去所站的位置不同,当年的计划自然随之作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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