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合伙人

  1811年春天的索漠城都在传言,葛朗台家族近期做了一笔大买卖,一批从遥远地方运来的精美呢绒即将在此卸下,这可是能狠狠赚上一笔的好生意。

  冬日稀薄的太阳刚刚升起,葛朗台老宅的大门就“嘎吱”一声被推开,巨大的马车缓缓驶入,车轮在石板路上留下深深的辙印。

  马车夫们勒住缰绳,很快雇佣的工人就围了过来,将货箱放置在庄园专门的庭院中,为首的老工人仔细打量着这些货箱,吩咐众人:“这些呢绒,可都是娇贵的玩意儿,得小心着点。”

  工人们开始动手卸货,他们用撬棍撬开货箱的盖子,一股刺鼻的桐油味和新布料的气息扑面而来。在第一个货箱里,是一卷卷色泽明亮的深蓝色呢绒。阳光洒在上面,那蓝色简直闪烁着深邃而迷人的光泽。

  葛朗台兄弟俩袖手站在旁边,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卸货的场景,当他们看到某一卷呢绒不小心沾啥上了泥土,脸色简直如出一辙地阴沉下来。

  “蠢货,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葛朗台训斥了一番工人,才对纪尧姆道:“堂弟,我听说你有一个儿子,仿佛跟欧也妮一般大,怎么不见你带上他?”

  “你说夏尔,”提到儿子纪尧姆缓和了神色:“他对这个不感兴趣,我一提到经商什么的,他就会捂住鼻子,说我满身铜臭味儿。”

  “这可不行,应该让他跟着我们这些个老家伙学学,看看我们都是怎么辛辛苦苦挣钱,又是怎么把一生丁掰成八瓣花的!”

  就听葛朗台哼了一声:“如果他对这个不感兴趣,那他对什么感兴趣?”

  纪尧姆就道:“他比较喜欢文学、艺术,是个天真烂漫还不懂事的孩子。”

  “如果他在索漠也就罢了,可他在巴黎,他迟早会被巴黎嚼成渣滓的,”葛朗台一针见血道:“不要以为我们能庇护他们,没有人能决定自己命运的走向,就像巴黎债券所那些上下漂浮的数字曲线一样,不到最后揭晓的一刻,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结局。”

  “这话我竟无法反驳。”

  “这话其实不是我说的,是我那个力大无穷的女仆说的,”葛朗台哼了一声:“有时候我发现她会说一些大实话,比如她劝我保养身体,吃点好的——这样可以多活一点,而我只要多活一天,我的财产就不会被别人夺走。”

  “你这个女仆很能干,”纪尧姆思绪似乎飘远了:“如果我给夏尔也找几个能干的帮手,就算他不亲自经营,会不会也能维持现在的生活?”

  “这可不是找几个帮手的问题,”葛朗台道:“这是继承人本身的问题!就比如我,将来把遗产都交给欧也妮,在她的手上,我的财产就算不会再增加,但也不会少到哪儿去!因为她本身不是乱花钱的人!”

  葛朗台露出龇牙咧嘴可惜的神色:“但这也是最可惜的地方,她本身因为资质的问题,无法让我的产业甚至财富更进一步!她不会算账!”

  葛朗台兄弟这会儿站到了同一战线上,因为他俩的继承人半斤八两,一个不谙世事只会掌心向上,一个天真纯洁太过相信别人——

  对财富的延续很有疑虑的葛朗台兄弟,算是正儿八经的难兄难弟了。

  于是,他们那两对明察秋毫的眼睛,就漏过了队伍后面悄悄绕过庭院的两辆马车,没有看到这两辆马车停在了厨房后面的库房旁边,而从马车上卸下来的东西也不是一卷卷深蓝呢绒,而是用布袋装裹的香料。

  ……

  拿侬像往常一样在厨房忙碌着,厨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柴火烟味和蔬菜炖煮的香气。她正弯腰从橱柜里拿取锅碗,却听门外传来一阵马车的辘辘声,几个送货的工人抬着粗麻袋子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

  “是科尔努瓦女士吗?”工人道:“亨利先生说你从他那里订购了香料。”

  拿侬打开了一个袋子,一股浓郁而奇异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丁香的辛辣、肉桂的温暖和豆蔻的清新扑面而来。

  拿侬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奇和喜悦,她忍不住伸出手在肉桂的卷条上摩’挲了一下,又捏起一小撮丁香,放在鼻尖闻了闻。

  上好的香料!

  品质甚至比葛朗台库房里的还要好!

  终于不是集市上那种用木屑装神弄鬼的假玩意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拿侬多么为香料的供应问题而发愁!她甚至都打算去一趟巴黎了!但她得到的消息,巴黎对走私的香料查处地更加严格!因为是英国的东印度公司供应的东西!

  “真是小瞧他了,”拿侬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家伙居然真的能搞到禁物。”

  “既然你都知道这是禁物,那么私自售卖给你,我是不是承担了更多的风险呢?”却听门口传来亨利颇具特色的嘲讽声音:“看来都不用巴黎警察给我定罪,‘走私犯’三个字已经牢牢地钉在我的脑袋上,洗也洗不掉了。”

  拿侬这时候必须给他好言好语了,因为一个神通广大而且敢冒风险的合伙人可不容易遇到:“其实是风险共担,作为货物的买方,你如果暴露了,我也逃脱不了。”

  “事实上,你需要香料干什么我并不关心,”谁知亨利道:“你在烤鸡涂上一层肉桂和豆蔻调制的酱料,或者在面包里加入丁香粉,在汤里放肉桂——我都不关心,谁还没有点小秘密,但我必须要从你这里确认一件事,如果你能给我满意的答复,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可以继续,我会源源不断提供给你你想要的东西,甚至巴黎都没有的东西,”

  “只要你告诉我,”就见亨利目光紧紧盯着她,仿佛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拿侬当头罩住:“你通过债券看到了什么。”

  拿侬不得不进行谨慎地博弈:“亨利先生,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如果您说的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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