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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早,这很稀奇,毕竟这些年, 梁国舅一般都是踩点来的,打过招呼,验了腰牌,再看国舅, 觉得他走路姿势有些怪异, 负责守值的今日牙尉不免多问了一句:“梁参知, 这是怎么了?”

  梁道玄嘿然一笑:“下马的时候拧了下胯, 还有点疼,过会儿就好了。”

  “要不要给您叫位值班的太医?”太医院的外院是中书省的邻居,这里老大人又多,平常串门都是常事。

  梁道玄赶紧表示自己好得很, 多谢关心。

  然后忍着痛,走进了正堂。

  他自小骑马,还不至于上下马都受伤。

  胯骨疼的原因很简单,昨晚他被一脚踹下了床。

  还好他的床是个小拔步, 带两个稳稳当当的木阶,滚出老远去,人没什么事。就是黄花梨太硬, 摔下去时磕了一下。

  柯云璧收回腿,坐起来没事儿人一样打着呵欠,眨眨眼:“这会儿困了么?”

  “有……有点晕。”

  梁道玄每次半夜失眠,总是需要“物理治疗”,倒不是他贱骨头,而是一到半夜里,烦心事儿都往心头涌,小芝麻过针尖儿,难受极了,非得想明白才能闭眼。可他不光是想,还经常动嘴,后来,柯云璧发现,苦口婆心的结果是屡教不改,不如一脚下去来治标治本,力度什么的她早炉火纯青,非常有效。

  然后她老公就乖乖爬回床上,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

  然而没闭上嘴。

  “……反正都醒着,要不……”

  “睡觉。”

  “……明白明白。”

  ……

  总之,人生总是有各种曲折。

  梁道玄不是不清楚睡觉对于大脑恢复机能有重要作用,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从进了政事堂,这一趋势有增无减。不巧,他进政事堂,正是娶妻后没多久的事,柯云璧被迫承担了一部分他的焦虑。

  在这之前,梁道玄没有人半夜说话,就睁着眼睛想完再睡,谁知这时候起,旁边躺了个人,该干完的都干完了,不如有请对方倾听一下自己的烦闷。

  倾诉给值得信赖之人,是一种极大的幸福。柯云璧并不是厌烦做这个倾听者,只是她希望在非睡眠时间完成这项工作。显然两个人开始出现时差,最终的调节方式双方都觉得亲厚而又不伤感情,梁道玄偶尔发癫,柯云璧偶尔动手,大家各得其所,夫妻感情未见七年之痒,反而更见亲近。

  真好。

  梁道玄迈着有些踉跄的步子想。

  要是老婆觉少一点,就好更好了。

  毕竟他白天守口如瓶,一个字出口前要想千八百次,晚上能倾诉一下,实在过瘾,至于挨不挨这脚,他倒不是很在乎。

  相比之下,该出脚时就出脚的挚爱贤妻要比每天白天政事堂对着的几张狐狸老脸要舒服的多。

  今天一入政事堂,梁道玄就听说洛王殿下告假。

  “殿下怎么了?”他明知故问,面带关切,好像真信了似的。

  与他说话的是去年补进政事堂的刑部侍郎邵尔英,此人字雅成,名字取自《尔雅》典故,为人却没有训诂学那般老练鞭辟,大多数时候,作为只比梁道玄大五岁的年轻官吏,他自认没有任何背景,从来都是早到晚走,规规矩矩秉笔,至于问他意见,他从来都是选择一问三不知以求自保。

  参知政事有一份额外津贴俸禄,十分可观,梁道玄想,大概邵侍郎为了这份奖金,以后也会赖在政事堂继续明哲保身。

  “洛王府上差遣来的人说,殿下犯了痢症,你说这春夏相交的时候,怎么这么爱得这熬人的病,哎……希望殿下早日康复。”邵尔英好像也根本不知道这几天洛王和梅相的冲突一般,以手抚心,关切备至。

  看破不说破,梁道玄心想大概洛王是想拖到与梅相在自己和太后见证下摊牌再出现。

  这时,徐照白也来了。

  如今,徐照白接了王希元的职务,晋为户部尚书,也接了次辅的头衔,可谓如日中天,但他待人接物一如从前,入内室见梁、邵二人以礼起身相迎,笑而示意:“坐吧,天渐渐热了,你们要是觉得不适,就叫人添冰缶,不必介怀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

  邵尔英有些微胖,夏初天还没热就开始满头大汗,听了徐照白这么说,立刻表示:“下官失仪了。”

  徐照白再看梁道玄:“梁参知,今日这样早,也是暑热难耐睡不安稳么?”

  当然不是。

  “是,这几日愈发难受,总觉得今年夏日怕是难熬。”

  由于梁道玄本职工作少卿官衔没有参知政事高,所以别人称呼他要用加衔,而其他人都是正式工作的头衔更高,自然要叫尚书亦或侍郎了。

  不过这个情况,今年或许有些改观。

  不一会儿,许黎邕和梅砚山前后脚到堂,见礼过后,外间今日当值的侍诏与侍书把早间整理好的奏呈分类呈上。

  梁道玄其实每次看这些人,心情都有些复杂,如果不是政事堂这些人存了自己的心思,他从这一行接触国家各级政务学起真的是挺好的。

  “这是今年要考课的京官名单,地方的怎么还没报上来?”梅砚山过了几眼吏部的奏呈,看着几个青袍翰林侍,“回去拟条中书谕,发往各道,催一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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