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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读学间的情形, 再论再议, 他这一出, 好像咱们是破坏人家牛郎织女天造地设的混账, 不开眼的。”

  梁珞迦闻听此言,不禁莞尔:“天家的神仙眷侣,当真有这么回事么?我可不信。”

  “信与不信,人家情投意合之名众□□传, 成与不成,总有人要扮作蜚短流长里的恶人,大家都爱听这个。”梁道玄靠入座椅里颓然长叹,“这还是我在辛公公故事里总结出的。”

  “这事让我来拖着, 左不过洛王着急,都是为了想在过两日大暑的凉台清夏宴上能有百官公卿作见证,由我下旨, 这事是断然不行的,那日原本你我打算以宴为名,庆贺皇帝读书从事表彰忠敬致学之家,一码归一码,不能主次不分。这件事我们酝酿已久,由此结善从众,为皇帝积蓄得力之辅,若无动静,之前那些声响也显得是虚张声势了。”

  在这点上,梁珞迦非常坚持。

  梁道玄也以为妹妹的考量十分正确,总之现在他手头又有了徐照白的路子,一时天平倾斜,也不急于立即做出判断。

  哎,果然还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凉台清夏宴是行宫避暑时例行的君臣和乐夜宴,不同于中秋夜宴浓厚的政治意味,清夏宴顾名思义乃是为同乐消夏所庆,所有至行宫的文武百官公卿世家,均可与家人同至行宫的月露清凉台上,伴驾庆饮,与此同时,还会有一系列围绕君臣行乐的活动,赋诗投壶,书乐作伴,赏心乐事不胜枚举,总之,这是个拉进君臣关系,促进朝野和睦的聚会,梁道玄和梁珞迦自然是不想聚会上笼罩过于浓郁的紧张氛围。

  说是如此,然而宫廷盛宴,怎会没有利益牵绊和权势纠葛?与其让下面自由发挥,不如二人为此次宴会的大方向定调,也更好把握局势走向。

  本次避暑清夏宴,在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成了庆贺皇帝即将开辟宫读,与新伴读喜迎开学的一次欢聚,自然家中有子嗣选为伴读的人家,就可以在宴会上坐得靠近天子近一些,拉进距离,增进关系,同时也是为小皇帝培养拥簇从娃娃抓起。

  这是梁道玄的良苦用心,一来这是不得不为之的上佳选择,二来他也不希望小外甥立即投入到无止境的权力汪洋中——尽管这汪洋环绕着他,却也可以徜徉一下,再说其他。所以,让小外甥先熟悉熟悉未来的同学,拉进关系,了解彼此,建立未来亲厚的基础,让他感情上先于利益接受。

  连梁珞迦听了都忍不住感叹,就算是小皇帝亲爹先帝活着,都未必能考虑的这么周全。

  ……

  月露清凉台建于承月宫前,是太宗皇帝专为宴饮所建,一共三阶平台,开阔宏伟,雕栏画栋,不可不谓国力强盛之显见。最上层乃是皇帝太后与宫中贵人所列席之处,梁道玄和姜熙作为为数不多的亲贵和外戚,从来都是伴驾至近,亲厚异常,这次也不例外。

  二层则是公卿中开国列封者和朝中重臣所在,这次梁道玄安排家中有子弟伴驾入选的家庭也坐于此间,以示亲厚。

  其余人等,居坐三层。

  如此层累,皎月高悬,丝竹自台侧甬道上不断飘来,庭燎如星辰遍及四周,杯觥交杂,言笑晏晏,最让人心神皆悦的则是有许多孩童稚嫩天然的笑声断断续续,犹如天籁——至少对梁道玄来说如此。

  经过利益的交换和杀戮的阴霾,在一次众人聚集之地,他竟有种诡异的松弛感,或许是父亲精神状态的感染,梁家兄妹也今日也格外快活,好在今日有话在前,顾尊上且同乐,只要恪守宫中与帝王宴饮的基本礼数,其余欢乐,君臣同享。于是几家心思活络的人都带着要么是在太后梁珞迦身边读书的女儿,要么是已入选伴读的儿子,纷纷上前敬请陛下赏光,姜霖还没到可以沾酒的年纪,就敬奉一盏宫中夏日消暑常用的红荔紫苏饮,适宜且不失礼数。

  “你发现了没?”

  柯云璧一句话,拉回梁道玄奔逸的思维,他正瞧着户部的郑侍郎领着孙子和外孙女一并拜见皇帝太后,今日郑侍郎风光无限,因他这两个孙辈一个在太后身边,一个则入选宫学,人皆赞颂他家诗礼丰殷家学有序,连太后也为此特有赏赐恩典,此时正是他家在谢恩。

  “发现什么了?”梁道玄低声问道。

  “今日带到太后面前来的姑娘,都是和圣上差不多岁数的。”柯云璧意味深长看过去,只见郑侍郎的外孙女年方十一岁,仍是稚龄可爱的雪玉乖巧模样,笑起来酒窝绽放,而小皇帝姜霖正在太后的笑谈引荐下,接受自己未来的伴读和这位女孩一一礼敬之意,似乎小皇帝对这个可爱女孩的兴趣大于那位已十五岁的伴读兄长,不断传来笑声阵阵。

  梁道玄一颗心咯噔一声,来回乱跳。

  “你是说他们想借着太后身边伴随凤驾,近水楼台先得月,亲近霖儿,然后博得好感,以得圣意垂青?”梁道玄忽然开始了焦虑。

  “其实,我觉得太后最开始是明白的,但好像只有你没意识到。”柯云璧叹息摇头,似乎在感叹丈夫的智商只够往一个方向上用。

  “但霖儿还是孩子啊!”这是梁道玄的心里话,他从来没有过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现实意味。

  “太宗十五岁大婚,威宗十六岁于成亲受封前往封地,先帝早年也是十七岁就得了恩典奉旨成婚。”柯云璧平静地陈述真相,“你以为人人都像咱们一样,还得我等你个五六年?”

  梁道玄傻眼了。

  “可是这些女孩,原本我是打算有些可以入选女官留在太后身边的。”梁道玄为自己的选择做解释,可惜最终解释权似乎不在他手中。

  “你是这样想的,但是他们的家人不会。”柯云璧说道。

  梁道玄不是不明白,此刻朝廷的权力天平正在发生倾斜,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他和妹妹所代表的皇权旗帜下,这时候最好的结盟方式,自然是姻亲,可他总觉得自己的小外甥还是个孩子,小孩子是不该被这样计算入成人世界的肮脏勾当的。

  “圣上已经很快就不是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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