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撼山御风远去。
春风翻开他所留下的那面青竹刻,没有字迹,而是镌刀刻了一对少年少女。猜来猜去,谁也没有想到叶撼山如此突兀的离开学宫,竟是因为一名少女。
铁汉柔情。
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他才十四岁。
叶家镇。
那个清晨,他收拾好行囊,准备远行,拜入真意宗。刚走出自家小院,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你,要远行?”
十四岁的叶撼山蓦然回首,山间朝霞里,见一片青梅正浓。
叶浣衣就站在那片浓绿的青梅林子前。
纤纤素手,竹筒梅子酒……
叶撼山沉默低下头,慢吞吞向叶浣衣走去。走到少女面前,忽而挤出一个鬼脸,捉弄笑道:“我要去真意宗修行了,日后定会成为盖世无双的武夫,名满天下!小浣衣,以后你的青梅恐怕要丢到千里万里之外,才能砸到我了。”
“休要胡说,谁稀罕砸你。”
“不砸就不砸嘛,怎么还哭了?被婶婶看到,又该说我欺你,要打得我满地找牙了。”叶撼山满脸无辜挠着脑袋。
叶浣衣用衣袖轻拭眼泪,忽而又笑,又哭又笑。
梨花带雨,颇惹人疼。
她将竹筒青梅酒塞到叶撼山手里,转身小跑进篱笆院,伸手折下一截当秋绿柳。不禁回想起这一路成长种种。爬山涉溪,摘梅酿酒。设笼捕鸟,蹚水赶鸭。
她自幼跟随娘亲与人浣衣,学习酿酒,没去过私塾,也没读过书。七岁那年,见小镇私塾先生湖畔寄柳,送别友人。叶浣衣不知何意,却无心记了下来。将柳枝递给叶撼山,糯糯的说,“这个送你。”
“我不要。柳条有什么好。”少年满脸嫌弃,拼命摇头,摆手拒绝。
“你想挨梅子?”少女眸含涟漪,瞪了少年一眼,后者悻悻然,心不甘情不愿握住了那截绿柳。
少年正要说些什么,叶浣衣已跑进青梅中,倩影被重重树林挡住,瞧不见了。
没心没肺的少年不由喃喃自语:奇怪,小浣衣这是怎了?
带着懵懂与疑惑,叶撼山背着包袱,下山离开了叶家镇。
这一走,由真意宗辗转鸿都学宫,便是八年!
他并不知道。在他走后的青梅林里,叶浣衣默默走出。望着远去背影,不知不觉泪湿双襟。
……
数日前他逛了一趟稷下峰的小市集东坡,意外发现新开了一家棋亭酒肆。里面售卖的不是‘金兰藏’,而是青梅酒。
被他遗忘多年的青梅酒。
叶撼山打了一竹筒,独自走在陈玄碑林。一口入腹,记忆中的味道正浓。
他想起小浣衣的那张脸,忽然冲动要回到那个篱笆小院,于是在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傍晚,放下了要战胜齐槐的执念。
他亲手砍下几棵嫩竹,编了竹马。
当年青梅折柳。
而今竹马归家。
……
……
付墨生也回了家。
不过却是在竹堂茶肆,帮师兄忙活了一阵子之后,才回的房间。
今日他也算是真正明白了竹堂茶肆为何会开设在陈玄碑林。倒不是要赚稷上峰内院弟子们的银钱。
于内院弟子来说,碑林中修行累了,可就近休憩。
饮上几杯点灯人齐槐亲手泡的茶,看着那位能将叶撼山按在地上摩擦的狠人马不停蹄的忙活,受自己支配,心里比较好受。
能找回一些平衡。
因为只有这种时候,他们才可以心安理得接触齐槐。换作别处碰见,还是会恭敬地绕路而行。
而于齐槐来说,在竹堂茶肆奔波忙碌,其实就是一种心境上的修行。
也是修禅。
更是见一种风景。
这也是山长大人交代给他每日必修的任务课业。
而现在这种课业,很明显付墨生也要必修。
起初来此喝茶的内院弟子们很是好奇,新生付墨生为何能在竹堂茶肆跑腿?直到齐槐不经意喊了句师弟。
一片愕然!
了解齐槐的内院老生都知道,这位点灯人虽说按照辈份,已可算作他们的小师叔。但由于齐槐自幼在学宫长大,一步步从稷下峰走到了稷上峰,最后成为稷上峰第一,再到替山长大人经营这座茶肆。日复一日,夜临前点灯。
短短几年光景,其实与之同届的不少弟子都曾见证过他的成长。
故而那些人,当年都是亲切的称呼齐槐为齐师兄。
相反,齐槐自然会唤他们师弟师妹。但都会在师弟妹前加上一个姓氏。例如,张师弟,李师妹,王师弟……等等。
这个习惯,无论内外院弟子如何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