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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门汉子瞥了眼东边的宽敞大道,气咻咻道:“等大爷!”
陈平安不想留下来当出气筒,赶紧跑路。
看门汉子气笑道:“哟呵,还是个有点眼力见儿的。”
看门汉子看了眼天色,滚滚雷声早已没有,原本几乎压到屋檐的低垂云层,已经渐渐散去。
看门汉子一屁股坐在树墩子上,叹息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六封信,福禄街那边的卢、李、赵、宋四大姓各有一封,还有两封在桃叶巷,其中一封很凑巧,还是先前那位和蔼老人的家书,更巧的是开门收信的还是老人。看到是陈平安后,老人认出了草鞋少年,就玩笑道:“孩子,真的不进来喝口水?”
陈平安腼腆一笑,摇摇头。
老人没有觉得意外,只是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铜钱,递给陈平安,笑呵呵解释道:“今天家里有好事,这点喜钱,见者有份,图个吉利而已,不多,就十几文钱,所以你就放心拿着吧。”
陈平安这才接过铜钱,笑道:“谢谢魏爷爷!”
老人点点头,突然说道:“孩子,最近啊,没事的时候,可以经常去槐树底下坐坐,见到地上有槐叶、槐枝啊什么的,就拿回家去放着,能够防蚁虫蜈蚣,多好,还不用你花钱。”
陈平安在台阶下,向老人鞠躬致谢。
老人微笑着:“去吧去吧,一年之计在于春,少年多活动筋骨,肯定是好事。”
陈平安跑着离开青石板街面的桃叶巷。
老人久久站在家门口,看着两边的桃树,一个身材婀娜的妙龄丫鬟来到老人身旁,小声道:“老祖宗,看什么呢?外边天冷,可别冻着。”
丫鬟服侍老人有些年数了,知道老祖宗菩萨心肠。丫鬟对老人有敬无惧,就笑脸嫣然,俏皮问道:“老祖宗,该不是想起少年时遇见的姑娘了吧?那位姑娘当时就站在桃树下?”
白发苍苍的老人笑道:“桃芽,你跟那送信少年一样,亦是‘有心人’啊。”
丫鬟得了表扬,娇憨笑着。
老人突然笑道:“这两天有个远房亲戚要登门拜访,到时候桃芽你就跟随家里那几个孩子,一起离开小镇。”
丫鬟愣了愣,眼睛一下子红了,哭腔道:“老祖宗,我不想离开这里。”
一向极好说话的老人挥挥手:“我再看一会儿巷子风景,你先回去。桃芽,听话,否则我会生气的。”
丫鬟只得怯生生离去,一步三回头。
桃叶巷的桃叶郁郁,尚无桃花。
老人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跨过门槛,走下台阶,走向最近的一棵桃树,站在树底下,伤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真的是再也见不到啦。”
老人回望一眼自己的宅子,呢喃道:“小镇的得天独厚,本就不合大道,当初被圣人们硬生生改天换地,享受了整整三千年大气运,历代走出小镇之人,多在整个东宝瓶洲开枝散叶,可是老天爷何等精明,所以是时候来秋后算账、跟咱们收取报酬喽。你们这些孩子,不赶紧离开这里,难道跟随我们这些本就破碎不堪的老朽旧瓷,一起等死吗?要知道,死分大小,咱们小镇几千口人,这一死,是大死啊,连来生也没了。”
“所以啊,如今趁着老天爷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能多走一人是一人。”
老人伸出干枯手掌,扶住桃枝:“有心人有心人,希望真能天不负吧。”
不知何时,读书少年郎赵繇的奶奶、拄着拐杖的老妪已经走近这边:“都快入土的老头子了,还这般天真,如老娘们涂抹胭脂,真是尤其面目可憎。这场灭顶之灾,是你那点好心肠就能改变丝毫的?”
老人眼神有些恍惚,看着同样满头雪白的老妪,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你来了啊。”
老妪先是一愣,然后立即恼羞成怒,一拐杖就打了过去:“老不羞的贼坯子,一大把年纪了,还敢嘴花花?!”拐杖雨点般落在身上,老人只得落荒而逃,不过哈哈大笑。
老妪站在桃树下,犹然气恼不已,后悔自己不该心软,鬼使神差走这趟桃叶巷。最后,老妪抬起头,看着抽出嫩芽的桃枝。
老妪一步一步走回福禄街,拐杖在青石板上一次次敲响。
一座繁华千年的安详小镇,不承想到最后,皆是没有来生来世的可怜人。
当真就没有一线生机吗?
溪水渐浅,井水渐冷,老槐更老,铁锁生锈,大云低垂。
今年桃叶见不到桃花。
陈平安又一次看到青衣少女,她默默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低着头啃着一张葱油鸡蛋饼。那男人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见到陈平安后,男人停下脚步,问道:“你是不是上次那个被我赶走的家伙?”
男人后背被重重一磕,撞了“墙壁”的青衣少女,抬头后一脸茫然,突然看到陈平安,她刚想笑,猛然转身背对着陈平安,手忙脚乱地擦拭嘴角。
陈平安忍住笑,对男人点头道:“阮师傅,你好。”
看样子,那个姑娘多半是阮师傅的女儿了。
不过父女的长相是真不像,也幸好不像。
被陈平安称呼为阮师傅的男人,正是那个到了小镇没多久,就迁往南边小溪畔的铁匠。他继续问道:“刘羡阳这两天怎么没去打铁?”
陈平安刚要帮刘羡阳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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