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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开始恢复容颜,白骨生肉。当她再次睁眼,已经犹胜之前的姿色。
一袭江河水精凝聚而成的青色衣裙包裹住她那具诱人至极的娇躯。
她缓缓前行,呼吸自如,比起在灵气充沛的洞府修行更加让她感到酣畅淋漓。
杨花抬手一招,那柄一直不曾出鞘的符剑从江底自行跳出,被她握在手中,横在身前。她轻轻拔剑出鞘,凝视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缝,如同一位美人脸上的道道伤疤,让人遗憾,让人可怜。
已成大骊江神的杨花手腕一转,将符箓剑锋竖起,低头望去,凝视着唯有锋锐不减当年的它,柔声道:“到头来只有你,对我不离不弃。”
符剑微颤,灵气衰竭,如病榻上的枯槁老人,意气尽无。
“我不会嫌弃你的,断头路也好,我们一起走到最后。”
杨花低下头颅,微微侧过脸颊,用锋刃在自己脸上割出一条条血槽,深可见骨。
铁符江水滚滚流逝,水势愈发雄浑壮烈,杀气腾腾,绝无半点幽怨惆怅。
世间事,怀璧其罪。
世间人,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龙须河畔青牛背,一个老人蹲在石崖上抽着旱烟,石崖边缘小心翼翼坐着一个年轻妇人,长发一直延伸到河水之中。如今成为被大骊朝廷认可的正统河神,她已经能够靠这种方式短暂上岸。不要小看这一小步,河婆河伯之流,任你修行百年千年,依然有心无力。
马兰花怯生生道:“仙长,凭啥我就不能有一座河神庙?哪怕丁点儿大的一座小破庙也行啊。”
杨老头吞云吐雾,嗤笑道:“就你那烂大街的名声,还想有持续不断的香火?怕是只有几大水缸的唾沫口水吧。何况你以为享受香火祭祀就能够旱涝保收了?”
马兰花讪笑道:“仙长,您知道我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村野妇人,您老人家给说道说道,免得我又犯了忌讳,惹恼了某位大人物。我倒是不怕挨打,若是给仙长添了麻烦,我这心里就难受得紧。”
说到头发长见识短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瞥了下自己那一头青丝,心中微微自得。
自己的头发可是真的长,小镇上那些阳寿短暂的婆姨愚妇,好些人四十来岁就已经头发灰白了,能跟自己比?论身份,论家底,她们拿什么来跟自己这尊堂堂河神媲美?
杨老头缓缓道:“祠庙一起,神坛一立,香炉一摆,第一炷香点燃之后,你就算是跟这方水土真正相依为命了。例如之前从红烛镇传来两次地震,龙泉县也跟着地动山摇、江水晃荡。你如果有了地盘祠庙和泥塑金身,那么就要遭受这种震动带来的冲击。”
马兰花虽然故作点头附和,可内心有些不以为然。
杨老头面无表情,一手持烟杆,闲着的那只手随意在石崖上轻轻一叩。马兰花浑身血肉瞬间寸寸崩裂,疼得她跌入河水之中,在水底竭力哀号,身躯疯狂扭转翻滚。
杨老头对此视而不见,缓缓道:“山水正神为何选择死心塌地跟随山下君王,帮着他们制衡山上人?除了香火来源一事,山上人一场场神仙打架会影响到一地气运的兴衰起落也是关键。谁乐意自己朝不保夕,说不定明天就要金身重创,后天就会消亡于天地间?除此之外,一地的民风、文教、兵戈诸多底蕴和变故也会影响到你们的道行,或是潜移默化,或是突逢变故,皆不以神祇的意志为转移。前者,是钝刀子割肉;后者,是祸从天降。你啊,好好珍惜当下的闲散光景吧,这才是真正的逍遥快活似神仙。”
马兰花缓缓浮出水面,再不敢上岸,求饶道:“大仙,奴婢知晓轻重利害了。”
杨老头挥挥手:“滚远点。”
马兰花潜入水底,腰肢一晃,身形瞬间穿过那座石拱桥,远远遁去两三里水路,优哉游哉地路过铁匠铺子所处的河段。如今她已经没那么惧怕那个手段厉害的小妮子了,毕竟她如今除了勤勤恳恳为兵家圣人增加流水的阴沉重量,偶尔也会被那个妮子喊去问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镇往事,久而久之,她便觉得自己的腰杆已经很粗了。
不过那个小妮子着实古怪,每天不是打铁就是盯着那栋马上修缮完毕的老屋,再隔三岔五帮忙打扫几间宅子,还把那笼老母鸡和鸡崽子全部搬去了铁匠铺子。
马兰花其实完全不理解阮秀的想法。一位兵家圣人的独女,怎么活得跟小镇寻常人家的闺女似的,乏味无趣不说,还没啥远大的志向。不过她可不敢把心里话说给阮秀听。那条火龙的厉害,她成为正统河神之后,感触愈深。
但她如今觉得自己是真正有靠山的!认为自己跟秀秀姑娘算是化敌为友了,还算兵家圣人的半个帮工,而且怎么也算是杨老头的不记名弟子了吧?
这些事情,都让她尤为得意。
其实她也记打,可就是有些忘性大,经常好了伤疤忘了疼。但她乐在其中。
独自坐在青牛背上的老人感慨道:“井底之蛙,偶见圆月,便欣然忘忧。”
良久之后,一个眉心有朱砂痣的少年缓缓走上石崖,蹲在老人旁边,唉声叹气。
杨老头笑问道:“今天在学塾读书多不多啊?”
少年崔瀺被这句话伤得不行,竟是气得浑身颤抖。
杨老头没有继续在他伤口上撒盐——毕竟两人做过短暂的盟友。他道:“袁家文昌阁和曹家武圣庙的泥塑金身都造好了吧,选址一事,却还没敲定?你就不帮帮你那个学生,真愿意看着他的仕途就在这龙泉县折戟沉沙?”
少年崔瀺脸色颓丧道:“搁在以前,我自有后手,现在你觉得我还有这个必要吗?”
杨老头点点头:“惨是惨了点。”
少年崔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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