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重新取出了那支篆刻有“下笔有神”四字的小雪锥,以及三张金黄色材质的符纸,底纹是浅淡的篆书。
陈平安不识货,只觉得这三张符纸与自己那些金色符纸略有不同。水神娘娘却是行家,惊讶道:“风雷纸?分别是龙爪篆、玉筋篆、灵芝篆,这可就值钱了,我碧游府当初开辟府邸的时候,符纸之类,大泉朝廷不过只赏下一张龙爪篆纹的风雷纸而已。”
见陈平安神色自若,好似不晓得这种符纸的珍稀之处,水神娘娘解释道:“这种符纸写成的符箓,最能劾鬼,便是金丹、元婴这些高高在上的地仙,都视此物为心头所好。此物极其昂贵,金丹之下的修士,想要买上三张这种品秩的风雷纸,估摸着已经倾家荡产了。”
陈平安不是不知道金色材质符纸的好,当初在梳水国战阵上,跟随老剑圣宋雨烧一起凿阵,一位皇室供奉就曾祭出一张金符,敕召出一尊金甲神人,以此拦阻陈平安的突袭。陈平安亲眼看到那老者丢出符箓后,是一副心肝颤的可怜模样。
“如今连太平山都不太平,这桐叶洲中部有多乱就可想而知了。行走江湖,没几张护身符,还真不行。”水神娘娘一副颇为老到的样子。
钟魁将三张符纸放在酒桌上,手持小雪锥,画符之前,轻声道:“陈平安,朋友归朋友,钱财往来还是清爽一点。我帮你写三张符,是一套我自创的厌胜符,可以单独使用,就当是与你借这小雪锥的利息了。这天地人三才兵符,杀气颇重,足以吓退金丹境鬼魅,便是元婴境的鬼王,三符齐出,只要把握好时机,说不定都可将其重伤。”
陈平安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既然如此贵重,那么小雪锥可以多借你几天。”
钟魁一抖肩膀,震掉陈平安的手,翻白眼道:“跟你不熟。”
水神娘娘咋舌不已,实在猜不出两人是什么交情,一个肯借出上品法宝,一个肯送出三张风雷纸。
钟魁就像当初在客栈写春联,又开始装模作样,一手持笔,悬停空中,准备落笔画符,一手抖了抖袖口,高高抬起,吩咐道:“圣人有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水神娘娘,拿酒来!”
水神娘娘拿了一碗酒给他。
陈平安提醒道:“别得意忘形,好好画符,画岔了不灵验,你就给我再变出一张风雷纸来。你自己说的,朋友归朋友,钱财要清爽。”
钟魁悻悻然放下那碗助兴酒,陈平安又说道:“跟你开玩笑的。”钟魁一脸幽怨。
水神娘娘有些佩服这位阴神夜游的年轻公子了,你真不把书院君子当回事啊?
钟魁灌了一大口酒,然后打了个酒嗝,之后出现了玄奇的一幕:钟魁吐露出丝丝缕缕的雪白灵气,好似那读书人读出来的一肚子浩然正气,缠绕在小雪锥笔尖之上。接着,钟魁念了一句诗词:“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之后轻轻一抖手腕,笔尖上“摔落”了一大串米粒大小的小人,细看之下,竟然是一位位身披银色甲胄的骑马武将,百余骑在风雷符纸上飞快排兵布阵,各自策马而停。右手持笔的钟魁,左手双指并拢,朝符纸上一指,沉声道:“定!”那些银甲骑将瞬间消融,化入金色符纸当中,刹那之间,就变成了一张符箓。
之后两张,也是差不多的画符手笔,当得起“腕下有鬼神”之美誉。
水神娘娘大为叹服,不愧是大伏书院的准圣人,且不谈道德文章,仅是这份符箓造诣,恐怕即使是一位玉璞境符士都要拍案叫绝。
钟魁将三张符箓交给陈平安,道:“三才兵符,大功告成。”
陈平安小心接过符箓,笑问道:“画了三张符箓,累不累?”
钟魁一拍自己肚子,嗤笑道:“小事一桩!我这满腹韬略,藏着十万甲兵,三张符箓而已……而已?”
钟魁目瞪口呆,因为他看到陈平安才收起三张符箓,又拿出了三张符箓,最上边那张,亦是金色材质,却不是底纹古篆的风雷纸,似乎岁月更加悠久。
陈平安将它们轻轻放在桌上,笑眯眯道:“既然不累,那就再帮我画三张。最好是一张雷法符箓;一张引路符,能够破开一些山水地界的迷障;一张可以禁锢剑修本命飞剑的符箓,例如那水井符。”
水神娘娘满腹疑惑,这位外乡公子哥,可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钟魁抹了抹额头汗水,哀叹道:“罢了罢了,好人做到底,再写三张就三张。”略作思量,打定主意,钟魁沉声道:“我给你写一张龙虎山天师擅长的‘主法’五雷符箓,本就位居万法之首,传承驳杂,又以龙虎山为正宗、主法。我家先生曾经数次游历龙虎山,见过大天师一回,刚好学了一道五雷符箓,五龙衔珠,蕴含雷霆,气冲太虚……”
发现陈平安眼神怪异,钟魁“哎哟”一声,苦兮兮道:“就不能让我缓一缓再落笔啊?一鼓作气写了三张上品符箓,累惨了。我哪里想到你能拿出三张这么好的符纸来,早知道我就装孙子了。”
陈平安笑着落座,道:“喝过了酒,气定神闲了再画符也不迟,我不催你便是。”
钟魁这才松了口气,喝了一大口酒,将最上边的那张金色符纸单独摘出,端正放好。
只见那悬停在符纸上方一尺有余的小雪锥,笔尖有紫电闪白雷鸣,咫尺之间,便有浩荡天威。水神娘娘心惊胆战。
写完了气势惊人的五龙衔珠雷法符之后,钟魁又写了一张破障符,然后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呆望着最后那张青色材质的符纸。
陈平安心中了然,伸手拿起那张符纸,笑道:“算了,不吓唬你了,先前两张符箓足矣。”
钟魁脸色肃穆,抓住陈平安双指拈住青色符纸的那条手臂,道:“此符,我一定要画,只是我需要好好酝酿一番,小心落笔,若是画岔了,就算你陈平安不打我,我自己都要骂自己。”
陈平安问道:“能画成?”
钟魁反问道:“这有什么成不成的?当然能画成,我只是觉得画一张寻常的水井符,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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