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伯瑞询问江湖上有关金桂观的一些传闻的虚实真假。许伯瑞应该是个性情温和的出世之人,耐心地一一作答,既无添油加醋,也无藏藏掖掖,让竺梓阳连带着对金桂观都心生好感。
刘清城鼓起勇气,对大泽帮圆脸少女轻声问道:“你原来不叫‘晚上’啊?”
竺梓阳一拍额头,无奈地道:“怎么会有你这么天真的江湖人?”没直接说刘清城蠢笨,已经算竺梓阳嘴下留情了。
竺梓阳眼角余光瞥见刘清城腰间的那把精致短刀,竹鞘铭文“蕞尔”,笑问道:“你这短刀挺好看,给我瞅瞅?”
刘清城摇摇头,怯生生道:“这是我太上祖师奶奶的遗物,不能随便交给别人。”
竺梓阳还要纠缠,许伯瑞微笑道:“竺梓阳,不要强人所难。以后若是同门修行,一样要注意。”
竺梓阳对于这位观主嫡传弟子之一的英俊道士,观感不错,而且他很快有可能是自己在金桂观的师兄,听他这么一说就放过了身边这个性子软绵绵的胭脂斋少女。
刘清城对道士报以感激眼神,后者一笑置之。
陈平安看着两名即将成为山上修行人的少女,便自然而然想起了彩衣国的那次遭遇,一个系有铃铛的少女练气士,曾经跟陈平安并肩作战,一起降妖除魔,她虽然道行不高,却没有帮倒忙,是个很有侠义心肠的姑娘,后来成了旁人艳羡的神诰宗子弟。还有在柴房遇见的那对苦难兄妹,如今那两个孩子,也算是半个修行人了。
世事玄妙,在饮啄间。
到了道观,竺梓阳和刘清城被道士带去下榻处。小道童则和师兄们去放置桂枝伞。这些物件,十分金贵,听许小师叔说,若是卖与山下人,一把可以卖出好几千两银子的天价,不愧是从祖宗桂树上劈折下来的“月宫”桂枝。小道童遐想连篇,一根桂枝伞柄就这么值钱,那要是将六棵桂树折价卖了,自家青要山还不得变成好大一座金山?
许伯瑞独自领着陈平安一行人穿过并不大的寂静道观,去了后门。
雨过天晴后,视野清明且开阔,那些古老沧桑的高大桂树,枝叶茂盛,居中一棵尤为参天。许伯瑞一一介绍每一棵老桂树的名字,有哪位山上高人在哪棵树下说了哪些妙语,简明扼要,又不失风趣。
桂树之间有纵横交错的青石板路,树荫下有石桌石凳,那株祖宗桂花树下的石桌,桌面还被道观刻画成了棋盘。许伯瑞在此逗留片刻,以手指抹过桌面棋盘,笑言这副棋盘并非用刀刻成,而是一位游历至此的他乡剑仙,以口吐凌厉剑气“丈量”而成,观内道人曾经专门以量尺仔细比画,发现横竖间距,竟是没有毫厘之差,故而那位剑仙最少也是金丹境,甚至有可能是一位宝瓶洲不世出的元婴境剑仙。
说到这里,许伯瑞神采飞扬,微笑道:“在很久之前,我们观内有位前辈,非要刨根究底,万里迢迢,专程去了风雪庙、真武山、正阳山和风雷园,寻访那位剑仙。他拜见了好些著名剑修,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位剑仙极有可能是宝瓶洲元婴境魁首、风雷园园主李抟景李大剑仙。可惜那位前辈返回道观后,再无心力重返风雷园去确认此事,在那之后的百年间,这就成了一桩悬案。”
陈平安捧场道:“我曾经通过一艘渡船上的仙家画卷,见识过风雷园李园主的出剑,是很厉害。据说李园主在与正阳山了结宿怨后,已经兵解,就是不知道风雷园还能否找回这位剑仙的转世之人,让他重返山门修行,再续香火道缘。”
许伯瑞惊讶道:“李大剑仙,已经兵解离世?”
看来金桂观最近百年,确实有些不问世事。
陈平安笑道:“听说是这样的,不过真相如何,我不敢妄下论断,李大剑仙修为通天,说不定是在寻求打破玉璞境瓶颈的契机。”
风雷园刘灞桥,算是陈平安屈指可数的山上朋友之一。刘灞桥有次为了仙子苏稼,还专门御剑追赶陈平安的渡船,双方有过一次见面,所以关于李抟景兵解一事,陈平安知道是真的,不过这等大事,作为刘灞桥的朋友,当然不好跟外人言之凿凿,将知晓此事内幕作为一笔可炫耀的谈资。
习惯了在细微处见人事的陈平安突然发现,当自己随口说出“玉璞境”后,许伯瑞的眼神出现了细微变化。
陈平安这才醒悟,可不是所有练气士,都知道上五境的称呼,甚至一辈子都只是在眼巴巴仰望着“地仙”二字。这就像当年朱河笃定地认为武道止境就是那第九境山巅境,再无往上的可能性。
不过陈平安如今的心境,已经不太在意这类无伤大雅的纰漏,行走江湖,跟纯粹武夫结恩怨,或是登山赏景与练气士打交道,真要处处只收不放,反而未必是好事,一些个所谓的泄露天机,说不定能够省去诸多麻烦。
看过了金桂观的这些仙种桂树,道观游览之行也就落下了帷幕,许伯瑞将陈平安一行人送到山门外,郑重邀请他们后天来此观礼,并说会帮忙安排座位。陈平安道谢之后下山去往山腰,行出百余步,徐远霞回望一眼依旧在目送他们一行离去的许伯瑞,转回头轻声笑道:“这位许道长,是个有心人,以后在金桂观肯定混得不差。”
陈平安点头道:“山上仙家府邸,怎么都需要一位待人接物滴水不漏的门面人物。”
张山峰有些伤感,显然是想起了自己的师门。在外闯荡数年,到底是有些想念师父的酒糟鼻子和如雷鼾声了。如果不是遇见了陈平安和徐远霞,恐怕这位尚未登入谱牒的龙虎山外姓天师,早就黯然返回北俱芦洲了。
到了大泽帮所建豪宅大院,已经有个精明能干的管事在大门口等候已久,他微微侧身弯腰,领着陈平安他们去往住处。
金桂观后面比桂树所在更深处的一座幽静雅舍,许伯瑞毕恭毕敬地站在院中。
檐下廊道极其宽阔素洁,台阶下有三双木屐靴子,雅舍里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人,正是观主张果,龙门境修士。
还有两位“仗义出手”镇压不轨之徒的贵客,魁梧青年姜韫,青鸾国大都督韦谅。
此刻三人围坐一桌,正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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