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圭还是丫鬟婢女的装束打扮,只是相比于泥瓶巷那会儿,衣饰多了些富贵气而已,身材越发出挑,她笑道:“公子拿自己跟他比,好像有些……丢人?”
宋集薪收起手,以拳击掌,转头称赞道:“这句安慰话,中听!”
大隋京城,在千叟宴即将举办之际,氛围有些波谲云诡。
蔡丰已经向钦天监告假,只是蔡家府邸也没有了蔡丰的身影。
新科状元郎章埭不知为何,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最为清贵、培养储相之才的翰林院。
据说步军衙门副统领宋善去刑部衙门串了个门。
小道消息在京城官场和市井满天飞。
那位名义上的山崖书院山长、大隋礼部尚书在一天深夜莅临书院,单独拜访了副山长茅小冬,见面地点,不在书斋,而是在祭祀尊奉有三位儒家圣人的夫子堂。
当晚后半夜,茅小冬没有跟陈平安细说此事,只是喊上陈平安离开书院,去了趟大隋京城文庙,比起第一次的狮子大开口,这次茅小冬从文庙带走了更多承载文运的礼器、祭器。
返回东华山后,茅小冬带着陈平安来到山巅,拿出那枚玉牌,以圣人姿态坐镇书院。
陈平安取出三十余件茅小冬帮忙准备的天材地宝,姗姗来迟的最后两件,一件是千年水牛角,一件是宝瓶洲中部某国京城武庙的一位武圣人生前的佩刀,蕴含着浓郁的金戈肃杀之气。茅小冬关于收集炼化材料一事,没有故作清高,而是从一开始,就跟陈平安讲述过这些天材地宝的来历、价格与独到之处。
由于第一次在老龙城炼化水字印,筹备一事是范峻茂帮忙,所以此时陈平安才真正了解为何练气士炼化本命物一事耗钱以及耗费光阴,寻常练气士,想要成功,除了依靠钱袋子,还要拼运气,运气不好,欠缺了关键之物,就会直接导致炼制一直停滞不前,而修行路上,一步慢步步慢,这里边的无形损失,让练气士都要心焦抓狂。
即便运气稍好一些,也要伤筋动骨。打个比方,得到一件适合的炼化之物,之后对于辅助材料的价格,大致心里有数,原先计划花费一枚谷雨钱,这是所需天材地宝的真实价格,可即便所有材料都能够遇到,但是如何变成自己手中物?山泽野修多半靠抢,喜欢推崇杀人越货金腰带,美其名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谱牒仙师多半靠买,靠香火情,以神仙钱跟人购买,或是以物易物。若是没有交情,就在倒悬山灵芝斋、龙泉郡牛角山包袱斋、青蚨坊这类各大神仙店铺,砸下神仙钱。这还不算什么,最费钱的一种状况,是那些供不应求的天材地宝,神仙店铺会有专门的袖里乾坤楼,喊上一些个有购买意向的金主,各自出价,自有一套让人割肉、心头滴血的商家手法。一旦走到这一步,最终成交价格,比起一位练气士的最早估价,翻上一番都很正常。甚至还有人专门喜欢拆台抬杠,一旦看准了某人势在必得,便故意坏事恶心人,一枚小暑钱的物件,硬生生哄抬到三枚四枚小暑钱的价格。苦主买还是不买?不买,就会过了这个村儿没这个店儿,况且耽搁了本命物的炼制,如何是好?何况一座座仙家山头之间,一般来说越是邻近,越是钩心斗角,谁乐意眼睁睁看着别家山头多出一个中五境,尤其是一个呼风唤雨的地仙修士?打生打死未必有,可暗中相互下绊子肯定层出不穷。
所以当茅小冬收集完所有天材地宝后,陈平安在如释重负的同时,也有些揪心。
第三件本命物如何炼制?按照既定计划,那会儿自己应该已经身在北俱芦洲。
难道改变主意,将老龙城一役剩余的大骊赔偿收拢,砸锅卖铁,在落魄山炼制完第三件后,再去游历那个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
陈平安微微叹息,只能告诉自己明日愁来明日愁。这还没有炼制成功金色文胆,就开始想那第三件本命物,不妥。今日事今日毕,先将今日事做得尽善尽美,才是正途大道。
陈平安收敛思绪,凝神屏气,最后取出了那只来自桐叶洲青虎宫的炼物之器——五彩金匮灶。然后开始在心中默念一遍埋河水神娘娘相赠的那套炼物道诀。
茅小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多说无益。修行是自己的事,即便是传道人,解惑几句,指点几句,就已经差不多了。哪怕是护道人,对此更是不会插手,最多就是不幸炼制失败,尽量保住那人的大道根本,竭力追求一个被护道之人的“留得青山在”而已。
陈平安身前已经摆满了各色天材地宝,他突然抬起头,望向坐在对面的茅小冬,问道:“茅山长,我其实有个疑惑,一直想不明白。”
茅小冬点头道:“问。”
陈平安问道:“我们浩然天下,既然有七十二书院坐镇九洲,为什么不是七百二十座?是中土神洲的文庙做不到,还是至圣先师不愿意这么做?”
茅小冬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缓缓道:“我只说我个人见解,你拿去参考,未必正确,但是可以作为你理解这个世道的一种可能性,如何?”
陈平安点头:“好!”
茅小冬这才说道:“关于此事,我曾经与人探讨过。如今可能已经不大有俗世人记得。很早之前,嗯,要在三四之争之前,北方皑皑洲,在昔年四大显学之一的某位老祖宗的提议、刘氏的鼎力支持,以及亚圣的点头答应之下,曾经出现过一个被当时誉为‘无忧之国’的地方,人口在千万人左右,没有练气士,没有诸子百家,甚至没有三教。人人衣食无忧,人人读书,夫子先生们所传学问所教道理,皆是四大显学与诸子百家的精粹内容,但是尽量不涉及各自学问根本宗旨,不过主要是以儒家典籍为主,其余百家为辅。”
说到这里,茅小冬缓了一缓。
他说得极慢,极其认真。以至于即便此刻身为书院圣人,茅小冬都显得有些吃力。
陈平安开口问道:“学塾先生,是那精心挑选的书院贤人君子?”
茅小冬摇头道:“当然不是,不然就毫无意义了,因为即便成功,一国风俗最多演变成一洲,可却会饿死其余八洲,以八洲文运支撑一洲安乐,意义何在?所以皑皑洲刘氏在各方监督下,为此前期秘密筹备了将近四十年,方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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