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会跟他就这么耗着,耽误挣钱,就让下一位客人入屋,两边生意都不耽误。
那年轻人突然冷不丁说道:“我不知道。”
正在与他人言语的老僧随之说道:“你不知道自己知道个屁。”
年轻人蓦然开怀大笑:“哈哈,秃驴自己也犯口业!”
老僧直愣愣看着他道:“你家世代商贾,好不容易才栽培出你这么个读书种子,希望你光耀门楣,你却心思不定,多奢望偶遇贵人得青睐。长辈帮忙笼络人情,你怡然自得。侥幸押中考题,人前神色自若,人后喜若癫狂。远游路上,听闻河畔神女多情,投牒祠庙却未被理睬,你便写那艳诗绮语,与同窗询问文采如何,因诋毁神女名声,而遭神女追责,所幸你尚有几分祖荫庇护,土地公又顾念你家祖辈,每逢饥荒必定开设粥铺,施舍孤苦贫寒却诚心不求回报,故而帮你竭力缓颊,哪怕幽明有异,神人有别,依旧想要破例托梦给你,却见你依旧扬扬自得,不知祖辈何等痛心疾首,一气之下再也不搭理。你始终浑然不觉,家族祠堂早已拆梁于你手。”
“我也不说半点你听不得的佛法,只说你听得懂的。假若我真犯了口业,你嘴上心中皆骂我秃驴,业障岂非更大?你既然知道茫茫多的道理,那你家的立身之本——买卖一事,想来更知道,以我之口业,换你之口业,我亏了,你也亏了,这笔买卖你当真划算吗?你既然知道的道理多,劳烦教我一教?”
“你只是惧我如何知晓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事到如今,话到此处,仍是不想自己到底知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个什么?”
那个年轻人突然变坐姿为跪地不起,祈求老僧救他出苦海。
老僧说道:“求人不如求己。世间钱财,从无净秽之别,只是这人心,总有黑白之分。”
那年轻人只是跪地磕头,哀求不已。
老僧怒道:“只觉得天底下没有什么是非,只有立场?且看你倨傲精明、自得窃喜能几年!只管享你的福去!”
下一人亦是远游至此的外乡人,瞧着面容约莫而立之年,器宇轩昂,他微笑道:“和尚,你这鸡汤……味道太怪了些。”
老僧笑道:“施主直言不好喝就是了。因为大多时候,鸡汤只会让恼者更恼,苦者更苦。”
那人放下一粒银子,道:“我相信法师是真有佛法的,只是好些个他人烦恼其实都不大,为何不传授以小术,立竿见影,岂不是弘扬佛法更多?”
老僧摇头道:“急症用药,有那么多药铺郎中,要我做什么?若是平日里无事,多吃饭就可以了。”
那人觉得意犹未尽,远远不够解惑。
老僧已经笑道:“凡夫俗子的小烦恼,有多小?你觉得我心中佛法,又有多大?当真能够立竿见影?我都不用去谈烦恼或佛法如何,只说施主你能够从万里之遥的地方,走到这里坐下,然后与我说这句言语,你经历了多少的悲欢离合?虽然施主心中尚未新起一个小烦恼,但此事看远些,也不算小了吧?”
那人哑然失笑,不以为然,摇头道:“我此生所见所闻,所学所悟,所思所想,可不是就为了今天与法师打这个机锋的。”
老僧挥挥手:“那就去别处。”
一天之内,院子里边人满为患,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最后一人,竟是那位京城小道观白云观的中年观主。
而来的倒数第二人,是一只幻化成人形的精魅。
老僧晓得,中年观主当然也晓得。
老僧方才与那精魅说了三句话。
“既有人心,便是人了。”
“天地大吗?不过是一个我,一个他。”
“天下事多吗?不过是一个实物得失,一个心中感受。”
中年道人脱靴之前,没有打那道门稽首,竟是双手合十行佛家礼。
老僧笑道:“观主无需给那一两银子,我眼中只看那有情众生心中的一点佛光,看不见其他了,没什么精怪鬼魅。”
中年道人会心一笑,轻轻点头。
老僧继续道:“我怕悟错了佛法,更怕说错了佛法。不怕教人晓得佛法到底好在哪里,只怕教人第一步如何走,此后步步如何走。难也,苦也。小沙弥心中有佛,却未必说得佛法;大和尚说得佛法,却未必心中有佛。”
中年道人说了一句话:“顿悟是从渐悟中来,渐悟是往顿悟中去。”
老僧人低头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中土神洲,一位仙人走到一处洞天之中。
仙人脚下是一面方圆百丈的青铜古镜,但是摆放了二十把椅子,宛如一座祖师堂。
这位仙人现身后,开启古镜阵法,一炷香内,一个个身影飘然出现,落座之后,十数人之多,只是皆面容模糊不清。
但是位置最靠前的两把椅子,暂时皆无人落座。
众人皆沉默不语,以心声相互言语。
座椅位置最低的一人,率先开口道:“我琼林宗需不需要暗中推波助澜一番?”
那位身为此地主人的仙人冷笑道:“蠢货。暗中?怎么个暗中?!你当那些文庙圣人是傻子吗?”
那位来自琼林宗的仙师噤若寒蝉,然后慌张起身,与众人道歉。
此后众人言语,不再以心声。
仙人对那位琼林宗宗主说道:“告诉徐铉,他所求太大,以他如今的境界,没资格谈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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