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朴,你以后当了书院的君子贤人,别学他们那么聪明。”
杨朴摇头道:“学不来。”
姜尚真笑道:“那以后就多想想,引以为戒。”
杨朴点点头:“会的。读书本就可以解惑,以古解今,以远解近,以书上事解书外人。”
韩绛树早已破罐子破摔,朝姜尚真吐了一口唾沫,满脸鄙夷道:“你姜尚真又能好到哪里去?!臭名昭著烂大街,滥情的玉圭宗无情种、云窟福地的屠子,真以为战功大了,就可以改头换面,当那英雄豪杰?当面夸你的几句客套话,就当真了?背地里如何说你,需要我为姜老宗主‘解惑’吗?”
姜尚真翻了个白眼,手掌扇风,将那口仙子唾沫拍到了一尊地仙门神的面门上,说了句“道友不用谢我”,姜尚真再屈指一弹,将韩绛树击飞出去,彻底打晕了她。
其实姜尚真也很奇怪,为何韩玉树会突然翻脸。一个在宝瓶洲都声名不显的落魄山,或者是陈平安这个名字,照理说都不该让韩玉树心生杀意,不死不休。陈平安担任剑气长城最后一任隐官的消息,如今的浩然天下,除了中土文庙,知道的修士不多。一来剑气长城早就隔绝消息,倒悬山和跨洲渡船都只知道剑气长城的新任隐官是个被陈清都寄予厚望的年轻人。这些年偶尔有些小道消息在山巅悄悄流转,尽是些含糊其词的漂亮言辞,什么天才剑修,惊才绝艳,资质直追宁姚,横空出世,“知书达理”,很会打算盘,待人和善,在倒悬山春幡斋露过几次面,风采绝伦……
从剑气长城返回浩然天下的各洲剑仙,要么不喜欢和家乡朋友谈及旧事,要么偶有提及,也都无一例外,有意绕过那位隐官大人,好像都早有默契,或是得到过剑气长城避暑行宫那边的某些提醒。
唯一一个比较确切的说法,还是出自剑气长城的本土大剑仙陆芝之口,说那位年轻隐官和老大剑仙确实最聊得来,可以当作半个嫡传,而且隐官不是什么外乡人,就是剑气长城自家人。
不知道陈平安是剑气长城的隐官,韩玉树没道理像个要脸不要命的莽撞老匹夫一般直接分生死。退一万步说,韩玉树即便知道陈平安是隐官,更没道理如此撕破脸皮,赌上整座万瑶宗的千秋大业去搏命,打赢了,三山福地还不是满盘皆输的下场?只说他姜尚真,以后会和万瑶宗善了?
姜尚真其实一直在心算计时,只要过了那个时刻,陈平安依旧无法逃脱那幅祖宗辈分的五岳真形图,他就出剑救人。至于是否会消磨道行、折损阳寿,顾不上了,况且也没什么好算计得失的。人生在世,快意而已。姜尚真不是今日才如此,而是历来如此。
就如韩绛树所说,姜尚真自认当然算不得什么英雄豪杰,声名狼藉,流连花丛,到处闯祸,在云窟福地更是行事暴虐,只会嬉戏人间,辜负无数真心。
画卷天地内。陈平安和韩玉树依旧各自悬停在原地,虽是三十步距离,但是一位仙人境神通加上画卷天地,使得双方如同咫尺天涯。
陈平安环顾四周,除了先前那座符箓禁制,又有更为广袤无垠的一幅白描画卷大天地围困自己。这幅画卷山河当中,有五座古老山岳耸立天地间,此外还有九条水深流逝无声的江水,以及八条水势跌宕的大河,气象万千,道意无穷。
陈平安叹了口气,微微恼火道:“韩道友这是作甚?先前万瑶宗待客,已经足够诚意了。我说要向万瑶宗问剑,不过是句气话,韩道友何必搬山移水,真将半座万瑶宗折腾过来,架还没打起来,就有了百余枚谷雨钱的损耗,找谁赔去?韩道友,步子跨得太大,等到尘埃落定,想要走回头路,给自己找台阶下,就不是一句‘陈道友剑术通天’可以息事宁人了。”
韩玉树脸色阴沉,似乎比陈平安更加恼火万分:“陈平安,你有此修为,其实今天的事,原本可以好好收场的。”
韩玉树无须阴神出窍远游。先前那位隐藏在云雾中的神女分明是云师之流的远古神灵,是某种大道显化而生的假象,此时她的身形更加清晰稳固,一双金色眼眸越发精纯,云墩大如小山,她好似修道之人的金身法相,持小槌击云璈,彩带飘摇,每一次捶打云墩,天地间便出现一座云海,电闪雷鸣,隐约有蛟龙游弋其中。
一道金色雷鞭蓦然从云海炸出,其间数次更换轨迹,撞向陈平安。
陈平安甚至没有出手,只是拳意流淌,宛如一尊神灵庇护四周,和那神女就像重逢在万年之后的两尊远古神灵,以神道针对神道。
雷光撞在拳罡之上,轰然粉碎,陈平安身边下起了一场金色大雨。
一座座雷云围绕在陈平安四周,构造出一座天然的行刑台,云璈十二锣鼓,便有十二座蕴藉雷电真意的云墩,然后十二座雷云又各有一条金色长线,与云璈相互衔接。
陈平安始终御风悬空站在原地,任由十二道金色雷电不断轰砸而来,神灵敲击云璈越来越迅猛急促,使得雷云中掠出的十二条雷鞭越来越笔直一线,术法神通的施展,再无半点间隔,但是陈平安依旧纹丝不动,拳意倾泻成一个完整大圆,如人身在一轮明月中。
陈平安笑道:“韩道友,不如让这位姐姐吃饱饭再来擂鼓?”
一袭青衫,方圆十数里,除了十二条浓郁如水的雷电桥梁,此外全部是撞碎后的四散雷电,交织如网。
陈平安以拇指抵住腰间狭刀斩勘,轻轻推刀出鞘几寸,又缓缓按回刀鞘,显得十分无聊,啧啧道:“亏得这位司云神女没了灵智意识,不然胆敢以下犯上,这等悖逆行径,可是犯了天条,下场会很惨的。”
韩玉树嗤笑道:“以下犯上?你当自己是谁?”
一记幽绿刀光,在雷电缝隙间一闪而逝。陈平安终于拔刀出鞘,随意一记斜落劈砍,将那把法刀青霞劈斩坠地。法刀青霞在千丈之外一个停滞,随之稍纵即逝,陈平安侧过身,以狭刀斩勘横挡在身前,法刀青霞打破形同明月的磅礴拳意,击中斩勘刀身,陈平安后撤一步,同时抬臂,将那把神出鬼没的法刀礼送出境。
一座山岳倒悬如巨大飞剑,陈平安右手持刀,左手握拳,朝压顶山岳一拳递出。山崩地裂。
又有四座山岳陆续坠落,“剑尖”直指陈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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