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东山其实哪怕不动用神通,很多事情都一样猜得到,但是奇了怪哉,当先生在身边时,自己这个当学生的就比较惫懒,不爱想事情了。
崔东山打了个哈欠,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眯眯道:“国公府密室里边的那盏油灯,我回了蜃景城,帮高老哥添油啊。”
高适真猛然起身:“你敢?!”
崔东山举起双手:“好好好,我不敢,我不敢。”
高适真颓然落座。
崔东山则站起身,走到屋门口,斜靠屋门,背对高适真,双手笼袖,淡然道:“如果先生今夜吃了亏,又给我逃了命,我肯定让你给高树毅做伴。”
高适真呆呆坐在椅子上,大汗淋漓,只求裴文月一定要活着返回天宫寺。
崔东山笑道:“回了。”
一把笼中雀缓缓收起。是先生独有的善解人意了。
很快,陈平安就与裴旻并肩现身。只不过陈平安留在了天宫寺山门口,裴旻则直接出现在了禅房外的院子里。
崔东山转过头,笑容灿烂道:“高老哥,回见啊。”然后走出禅房,一步来到寺庙门外。
陈平安脸色惨白,却笑道:“没事,伤重,却没有伤及大道根本。”
崔东山点点头,以心声言语道:“姜尚真肯定在赶来的路上了。只要我们三人联手,大可试试看。”
陈平安摇摇头:“不至于。先回黄花观,路上跟你说细节。不过等会儿进入蜃景城的山水阵法,你来出手。”
离去之前,陈平安面朝天宫寺,低头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崔东山只好跟随先生,有样学样,在山门外礼敬佛法一次。
二人御风极慢,陈平安详细说了先前那场裴旻压境在仙人的问剑的过程。
崔东山竖耳聆听,默默记在心中,见先生不再言语,就小声问道:“先生当年就觉得这个站在高适真身边的老管家不对劲?”
陈平安摇摇头:“看不出深浅,没太在意。”
当年陈平安既不是剑修,武道境界也不够,只记得有个站在申国公身旁的撑伞老者气势沉稳,所以误认为是一位大隐隐于朝的武学宗师。
崔东山感叹道:“先生做事,还是这么喜欢以礼待人。换成我,就我这随大师姐的小暴脾气,呵,早就对那裴老儿耍上一通王八拳了。江湖技击,年轻人乱拳打死老师傅。打不死他,也要吓死他。”
陈平安忍不住说道:“如今就算你、我,再加上姜尚真,对付一个裴旻,胜算还是极小,我们仨能够活着逃命都算我们赢了。”
“换命有换命的打法,逃命有逃命的路数。”崔东山点点头,又摇摇头,双臂环胸,哼哼道,“今天是这样,可最多再过个百年,还是就咱仨,都不用全部出马,任何两个联手,一个只需要远远护阵,都能打得裴旻逃都没处逃,只能跪在地上嚷嚷‘老子不是剑修啊,更不是那挨千刀的裴旻老贼啊,我跟他半点不熟嘞,所以你们肯定找错人喽’。”
陈平安无奈道:“慎言。”
崔东山“哦”了一声,转而拊掌赞叹道:“不管怎么说,今夜问剑,裴旻愿意祭出全部飞剑,足可见这个老东西剑术高,眼光更高。尤其是那比水鬼更鬼的水仙,裴旻绝对是轻易不出手的。虽说杀力最大的还是最后那把专门用来斩杀山上剑修的破境,可依然是祭出水仙的次数最少。好个深谋远虑的裴老贼,打得一手好算盘!若是今夜问剑只出了一把神霄,或是加上那把一线天,都太小气了,传出去不好听,等到将来先生天下无敌了,裴旻就没脸说自己当年与先生实打实切磋过剑法。如今四剑齐出,以后裴旻跟人吹起牛来就底气十足了。指点剑术能出四剑?那肯定是拼了大半条老命,铆足劲与那陈大剑仙倾力问剑一场啊……”
陈平安越发神色萎靡,轻声道:“给你一通胡扯得都犯困了。”
崔东山立即闭嘴,不再打搅先生休息。
禅房里,高适真踉跄走向裴旻,伸手攥住他的手臂,颤声惨然道:“老裴,求你救救树毅!”申国公府其实早已挑好了一条江水和一座高山,两者相邻。
裴旻看着这个可怜的老人,没有挣开,只是感慨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是始终忌惮陈平安的那句话,高树毅当年在地方上一旦封正山神,开辟府邸当了什么山神府君,不在京畿之地,早就再死一次了。哪怕依附了妖族军帐,或是成功投靠那斐然,苟且偷生,可如今再被姚氏和书院翻旧账,真能活?不管如何,做人做鬼,都要惜福。”
高适真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什么陈平安,他就是斐然!”
陈平安是不是斐然,对于你们父子而言,如今还重要吗?其实半点不重要。已经连个“一”都守不住了,还想着所求更多,枉费自己故意由着陈平安不撤去小天地,双方在那边散步闲聊许久。
裴旻想着,叹了口气,后退一步,一闪而逝,只留下一句话:“既然已经上了岁数,就多想一想那几句老话。仁至义尽,好自为之。”
黄花观。
今夜一场大雨下得很是吓人,刘茂只是连人带椅子被那么一推,就差点当场散架,呕血不已,摇晃起身,椅子碎了一地。
屋内留下了一把飞剑悬停在空中,刘茂认得那是陈平安的本命飞剑。
防人心,同时可以护着正屋的姚仙之。
刘茂瞥了眼墙上的那摊血迹。大局已定,陈平安还不至于演戏到这个份上,不然刘茂就要觉得这位剑仙不是脑子太好,而是太无聊,脑子有坑。
如果说有无一把本命飞剑,是将剑修与练气士区分开来的一道分水岭。那么一位陆地神仙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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