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车高度有限，加上头顶被改造成管家居住的隔间，许寒山才走进车内两步，就感到扑面而来的强烈压抑感。
之前在飞机上，他还能直起身板，结果到了这里，就只能弓着腰扶住椅背前行。
如此一来，和车上那些乘客的距离，就变得很近。
耳边可以清楚地听到乘客们或粗重，或屏气敛息的呼吸声。
整个班车，除去紧贴在头顶上那些为管家设置的隔间，大概有六十个正常座位。
座位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几个人。
大部分人都集中在车辆靠前位置，紧紧挨住司机。这些人有男有女，身上都穿着统一的橙色破旧工地服，无一例外衣服上都脏兮兮的，布满了大块干涸发灰的泥点。
这些都是普通人。
许寒山猜测，他们的身份，都是委员会城市下的普通员工。没想到在这大院世界里，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庞大数量的普通人。
车辆前半段弥漫着浓重的气味。长时间没有洗澡洗衣服那种油腻汗味，烟味，还有些一时间分辨不清的难闻味道。由于班车上没有可以开启的窗户，所有人只能忍受着这股味道，强迫自己适应。
就算许寒山本身并不是太排斥别人抽烟，也不太在意其他人都个人卫生问题，此刻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想不通这帮人，特别是其中几个看上去还算爱干净的女孩，是怎么忍受这种刺鼻气味而不提出意见的。
这时，班车发动机发出一声嘶吼，车辆缓缓启动，向着北方的迷雾中前进。
车内光线很暗，许寒山摸索着，逐排向后走去。
他能察觉到，身边不少人在用余光打量着自己。当他扭过头时，这些人却又迅速转过头去，佯装在忙着手里的事情。
在如今的许寒山看来，这种伪装十分拙劣。他也不戳破，日后或许会有不得不与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但不是现在。
刚一上车就搞事情，会让小茉莉很难做，也会给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带来诸多难以预料的麻烦。
这些员工每一个人都脸色看上去都很疲惫，和司机一样，给人感觉几天几夜不曾合眼。肤色呈现着不自然地暗黄色，即使其中那个看上去最注重保养打理的女孩，也很难用面霜和粉底，掩盖住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疲惫和惊惶感。
所有人都好像见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然后将它深深埋在心底。
因为迷雾的缘故，班车不敢开得太快，这一段路路况也不错，因而车内十分平稳。
许寒山继续朝里走去。
中间有许多排空位，空位上方没有开夜灯，昏暗从这里开始，将车内划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后排是房客和管家的空间。
房客只有一人。这人还是许寒山老相识，林宇。
他头发还是那种少白头模样，脸上有些乌青。
许寒山也没多想，最近大院世界不安宁，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司机都没说什么，他也不会去做多余的质疑。
瞧见许寒山走来，两人相互点头，权当是打了招呼。
两人在任务中相处过几天，一开始关系并不是很融洽，甚至还有些许火药味。然而在经历了大量事件，活着逃脱后，所有的小不愉快烟消云散。在这里相见，自然是好感占据了绝对优势。
许寒山和林宇擦身而过，想要坐到熟悉的最后一排上。
“喂……”
林宇突然将他叫住：
“等一下！”
他从林宇身边路过，想要坐到熟悉的最后一排位置上去。
“什么事？”
许寒山有些疑惑，怎么林宇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脚下却没停，随即发现最后一排，还有一个人。
林宇低下头去，像是有些畏惧。
一个小女孩，看上去七八岁模样，正坐在许寒山平时坐的座位上。
一头乌黑长发扎出两条俏皮的麻花辫，发梢处还别着一对粉色的蝴蝶结发夹，上面点缀了几颗水钻，在昏暗狭隘的大巴最后一排座位上，闪烁着光芒。
女孩脚上穿着一双白色小皮鞋，鞋面擦的锃亮，一尘不染，鞋带上系着两个红色蝴蝶结，白色棉袜包裹着小短腿，袜口绣了一朵花。
由于女孩身高实在太矮，完全被包着海绵的客车座椅挡住，导致他第一时间以为，车内只有他和林宇两名房客。
“看什么看？”
小女孩一秒都没忍，抬起头不客气地问道。
声音完全是成年女人的声线，嘴上不客气，眼神也很凶狠。
但搭配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实在是……有些可爱。
“前面很多座位，自己去找地方坐着，别来我这里。”
见到许寒山依然没动，上下打量着自己，小女孩一下就变得不耐烦：
“干什么，要找茬？”
许寒山依然没动，只是回头问向林宇：
“这小姑娘是谁家小孩子，你女儿？”
然后他就看着看着林宇……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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