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上学,陈念安终于穿上了那身黄白相间的运动装,每天早上,他给满宝准备好早餐,七点多骑车出门,晚上九点四十分回到家。
祝满仓已经变成一个独立能干的小伙子,早上自己起床穿衣、洗脸刷牙、吃早饭,再系上红领巾,背着书包、拎着饭袋独自出门上学,晚上,一个人待在家也不会害怕,再也不会狂发消息“骚扰”姐姐。
十月下旬的一天晚上,陈念安骑车回家,刚拿出钥匙,大门就被打开了,祝满仓站在门后,叫他:“哥哥,你回来了?”
他像是一直等在客厅,陈念安进门换鞋,问:“你作业做完了吗?”
“早就做完了。”
“洗过澡了吗?”
“洗过了。”祝满仓跟在陈念安身边绕圈圈,说,“哥哥,我想和你说件事,今天我在楼上吃饭时,爷爷告诉我的。”
“什么事?”陈念安问。
祝满仓说:“爷爷说,四楼的王奶奶,快死了。”
陈念安一惊:“你说什么?”
祝满仓连说带比划:“爷爷说401的王奶奶得了癌症,什么癌我忘了,爷爷说是什么晚期,医生说救不活了,不给她开刀,让她回家休息,俞奶奶说就是叫她回家等死。”
陈念安经常能遇见王奶奶,那是一个风风火火的老太太,年纪比俞奶奶大上两三岁,留着一头奶奶们最爱的短卷发,身型不胖不瘦,出门健步如飞,看不出来有病啊。
这几年,王奶奶和老伴儿邓爷爷帮过陈念安不少忙。邓爷爷退休前是个电工,祝繁星念高一高二时,102室灯泡坏了,电路跳闸了,都是邓爷爷来帮忙维修,陈念安向他学了不少电工知识。而王奶奶给他们送过好多吃的喝的,在刘爷爷和俞奶奶出门时,也帮忙照管过祝满仓。
陈念安在401室吃过几顿饭,对王奶奶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当初祝怀军去202室讨钥匙时,陈念安亲眼看见,王奶奶挺身而出,狠狠地打了祝怀军一个巴掌。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死呢?
第二天早上,陈念安上学前,先去二楼找爷爷奶奶打探情况。刘爷爷正在吃早饭,给陈念安也盛了一碗泡饭,又拿了个咸鸭蛋,俞奶奶递给他一瓶腐乳,让他自己夹,陈念安就坐在餐桌旁,一边吃泡饭,一边听刘爷爷讲述事情始末。
王奶奶的病是九月底查出来的,在那之前,她已经不舒服了大半年,但一直没去医院看,实在疼得受不了了才叫女儿阿华陪她去看医生。
一检查,肝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多个脏器,医生说,没有手术的必要了。
阿华带着王奶奶去上海看病,上海的医生给了相同的结论,他们建议阿华把母亲送去临终关怀医院,或带回家休养,总之,留在任何一家医院治疗,花的钱就是打水漂。
阿华下不了决心,还是王奶奶自己拍的板,她说,不治了,她想回家。
平时,俞奶奶和王奶奶很要好,两人是打牌搭子、散步搭子,还一起参加过夕阳红旅行团。
俞奶奶神情颓丧地坐在椅子上,显然是受了打击,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上半年社区体检,我叫玉香一起去,她死活不肯去,说这把年纪了,最怕的就是体检,她说查出一身的毛病,钱花下去,治又治不好,何必去遭罪?这种想法就是不对的,她要是早点去检查,也不会是晚期啊,念安,你说是不是?”
陈念安点点头:“嗯。”
“其实这样也好。”刘爷爷很看得开,说,“熬个个把月,玉香就解脱了,阿华也不用花太多钱,玉香趁着现在能想能说话,赶紧把身后事安排一下,股票账户么算算清楚,银行存折也准备好,总比怀康走的时候要清爽,对伐?”
陈念安知道,妈妈临走前给姐姐打过电话,算是说了遗言,而祝叔叔一句话都没能留下,是姐姐一辈子的遗憾。
“也是。”俞奶奶说,“只是现在难熬啊,我昨天去看她,人都变样了,认都认不出来,哎呦呦,吓得我一晚上睡不着。”
刘爷爷说:“老太婆,以后我要是生了病,你也别给我治了,我这个年纪,活也活得差不多了,千万别插管,别抢救,念安,刚好你也在,我这话你要记住,不是和你们开玩笑啊,我认真说的。”
“爷爷你别说这种话。”陈念安说,“得了病该治还是得治,王奶奶是拖坏了,你和奶奶年年去体检,不会有大毛病的。”
“就是。”俞奶奶说,“老头子,我和你想的不一样,我是要治的,现在的日子多好呀,我还想再活二十年呢。”
刘爷爷嘎嘎笑:“变成一个老妖婆。”
俞奶奶和陈念安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俞奶奶又一次摇头叹气:“唉……覃姐搬走了,玉香又得了癌,这栋楼里,以后就只剩我一个老太婆了。
陈念安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着城市建设步伐的加快,钱塘的城区范围越扩越大,人们为了改善居住环境,纷纷放弃老破小,搬去新楼盘,这栋楼里,原住民已是越来越少。
101室的房东2007年就搬走了,把房子托付给中介,变成一套群租房,租客们频繁更换,进进出出从不和邻居们打招呼。
301室也卖得早,现房东是个年轻人,早出晚归,和大家也只是点头之交。402室、501室租掉了,502室被覃奶奶的儿子卖给一对小夫妻,经过大半年的装修和通风,他们已经入住新家,同样的,没和邻居们有任何互动。
原住民只剩下201室的娟娟阿姨和贾叔叔、202室的刘爷爷俞奶奶、302室的吕大伯一家和401室的邓爷爷王奶奶。
还有102室,离开过、又不得不回来的三小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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