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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山野村民


  回去后没几天,姑姑就带着我们送她的离别礼物归了家,生活变得更加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翻年了,孩子们的压岁钱被父母收入囊中,借口是帮着保管,长大了再给我们。

  我们早早的起了床,换了新衣服,提了大袋子,挨家挨户的拜年。

  “爷爷,给你拜个年,祝您年年发大财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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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听的话一箩一箩的往外蹦,大人们抓了盘子里的花生糖果,装进孩子们的大口袋,再给个几毛钱的压岁钱,就打发孩子们离开了。

  村里仅有的几乎大户人家的孩子,能买上爆竹,小小的,拿火柴点燃引线,扔进水塘,炸的过路人只想骂人又不能骂,只能暗搓搓地心底说两句然后走了。

  还有些小孩儿,把爆竹插在牛粪上,点燃引线就跑,生怕牛粪落在自己身上。

  摔炮也是孩子们喜爱的东西,用力往地上一摔,就发出‘啪’的一声,引发孩子们的欢呼雀跃。

  我也想玩摔炮,唐超给了我几个,可我不敢扔,我害怕被炸到。

  过了年,我又长大了一点点。

  2004年1月29日,阴。

  我在日记上写下了日期和天气,还没等开始写内容,忽然眼前的场景开始模糊,日记本上出现了一条不规则线条。

  我,好像,生病了。

  嗲背着我跑了很远,村里的小诊所转到了县里的医院,诊断结果出来了——乙肝。

  传染病,治不了。

  妈妈的眼睛红了许久,脸上的愁绪从没消下去,原本就不好的眼睛更加不好了。

  世上没有病,只有一种病——穷病。

  县里的医院太贵了,嗲妈开始带着我找草医,辗转在各个寨子,只为能留下我的性命。

  转机是婶娘带给我的,她的家,有一位草医,听说可以治这种病。

  妈妈带着我去找了那位婆婆,她很干瘦,嘴里叼着烟,风轻云淡的说能治。

  那瞬间,我感觉妈妈的眸子忽然变得有生气了,不再暮气沉沉。

  我……休学了。

  每日看着哥哥姐姐背着书包上学,我的眼睛跟着走了很远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我才坐在家里的板凳上,翻开书开始自学。

  遇上不懂的地方,就画个圈,做个记号,等病好了再去问老师。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伴着苦兮兮的药汁,所有的生活器具全部和家人分开用,咳一声他们会躲得很远,我不解,害怕,愤怒,无奈。

  又快到新年了,我的病还是没好,只是不再像以前咳得那么厉害了,而且我也学会了咳的时候用衣袖掩住口鼻。

  有时候,我会莫名的感觉胸口痛,我不敢说,怕又是另一种病,让我无法接触他人的病。

  我受够了别人看见我嫌弃的眼神,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2005年2月4日,远嫁的姑姑带着姑丈回了寨子,我在日记上写下这件事。

  紧接着,整座寨子外出打工的人都陆陆续续的归来,寨子越发热闹了——只是与我无关。

  我看着他们杀猪,宰鸭,炕腊肉,灌血肠。

  我看着他们打扫房屋,贴了对联,红红的,可好看了。

  差不多一年了吧,我都关在家里没出门了。

  每天说的话,应该不超过十句吧。

  这该死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我的疑问还没解决,过年了。

  今年有些特别,一大家子人都在我家过年。

  你家的猪,我家的鸡,他家的鸭,凑了满满一大锅。

  屋外寒风呼啸,屋内喜气洋洋,我就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他们吹嘘外面的世界多么多么好,今年又赚了多少钱,孩子成绩怎么样。

  这些,都和我无关。

  他们绕着锅子围成一圈,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我的菜是最先盛出来的,用个大碗装成一碗,放在了独独儿(前面说的四个角的高凳子)上,也冒着热气,不一会儿就被风吹散了。

  没滋没味——这是我对这个年的评价。

  往年的拜年行动也被取消,年前妈妈特意回了一趟嘎嘎家,说了今年不去拜年的消息。

  暑假的时候哥哥去了嘎嘎家,后来就听说二舅结婚了,舅妈很有福气,可我没见过。

  将自己整个人埋在被窝里,眼泪止不住的流,身下的床单湿湿的,泛出凉意,哭够了,我就睡了,生活还是要继续。

  碗里的药汁越发的淡了,证明我的病正在好转中,也许不久后,我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吧。

  喝惯了药汁的我早就不觉得苦了,可为了糖果,我还是说苦,妈妈就会给我拿糖果。

  每一片糖纸我都悄悄的藏在一个小盒子里,谁也没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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