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如流水,久而久之也难免财力不支,便只能另寻他路。
正值焦急之际,刘友找了上来,说他有良策。
许久未见,他长高了,皮肤也黑了许多,唯有微笑时露出的那两排大白牙有些眼熟,傅君几乎都快认不出他的样子来了,对他也比从前警惕了许多。
“为何助我?”寒暄过后,这是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大人曾于家父有救命之恩,下官身无长物,便只能用其他办法来报答咯。”刘友嘻嘻一笑,忽而话锋一转,“当然,我这么说大人定然是不信的。”
言罢,他眉头微微一挑,坦然道:“简言之,我也想捞一笔,求大人带我一起。”
傅君在官场游走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报恩”之类的鬼话他自然是不信的,更何况在他的认知当中,他昔年对刘伯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是举手之劳,根本谈不上“报答”。这刘友虽贪婪,倒也坦诚,反倒叫他放松了不少。
“你打算如何帮我?”
见他动了念头,刘友豁然一笑,“前几日我助友人乔迁时,在他老宅中见到了许多古籍孤本,都是他祖辈留下来的,我那同僚就是个莽夫,对书籍之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嫌那些东西搬去新宅占地方,又知我闲时还读些书,遂一股脑儿将那堆书全送了我,我在其中发现了这一本……”
刘友自胸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古籍,摊开来,其中内容图文并茂,栩栩如生,却叫傅君看得大汗淋漓。
竟是箭美人的制取图纸!!
傅君只犹豫了一炷香的功夫就答应了刘友的提议。
然而箭美人毕竟是禁毒,且制取不易,两人起初也只敢偶尔提炼一点儿挣挣快钱,却不敢大肆贩售,直到此事被齐向安察觉,他将傅君叫去训斥了一通,警告他万不可因此拖累了阿悦。
傅君不得已,只好打算就此收手,然而几日后,齐向安却出乎意料地表示不必,还为他们在城郊寻了一处隐蔽性极好的幽谷秘洞修建冶炼厂,甚至暗中增派人手助他们制毒,还亲自指导他们如何运送、分销、在黑市上交易等等。
那时,傅君觉得自己好似才第一次认识这位岳祖父。
自他经手箭美人的生意后,大量的钱财流入齐向安的口袋,齐向安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提携之意也越发明显。他将他介绍给他的“老师”,助他在刑部立稳脚跟,还嘱咐李悦在家要多多体谅他。
这让他既为即将熬出头而感到欣喜,却又对未来充满恐惧。
岳祖父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贩售箭美人的钱有九成都进了齐向安的口袋,他则和刘友共享剩下的一成。饶是如此,那剩下的一成也足以令两人锦衣玉食好几辈子,而齐向安素来生活简朴,他那九成的巨款也不知流向了何处。
“大人,齐大人拿那银子做什么用啊?”
刘友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又不敢向齐向安求证,便只能来信问他。
傅君眼皮一跳,想起岳祖父效忠的那位“先生”,一个荒唐的猜想油然而出。
平民百姓可以用银子来做什么?买柴米油盐,书籍画册,文房四宝……
高门勋贵可
以用银子来做什么?买绫罗绸缎,珍宝玉器,金丝银炭……
而岳祖父手中的银子却不仅能让一家高门大户世世代代衣食无忧,还可以用来做什么?买兵……买马……买武器……然后……造反!
至此,傅君呼吸一窒,手脚发软,然而为时已晚,在齐向安带他去见那位“先生”时,他就早已被迫做出了选择。
他定了定神,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写下“不知,莫问。”而后放走了信鹰。
金殿的地砖上挂着几滴暗红色的血,斑驳交错,藏在光影下若隐若现,那是刘友受刑后流下来的。此时已他已被锦衣卫带走,生死不知,走时胸口还淌着血,手指尽断,却依然没有供出他的名字。
当小太监俯身擦去最后一抹赤痕时,他明白,他的时候也到了。
很奇怪,先前的恐惧、无措、惊惶、急怒瞬间一扫而空,他内心此时竟出乎意料的平静。
“刘友的父亲,曾是臣家中仆人。”
这是事实。
“臣于其父曾有过救命之恩,刘友一直感念在怀,入龙骧卫后更是投桃报李,发誓效忠。”
原来他口中的“报答”竟真是报答,只是这份报答并非作用在他钱财困窘之际,而是此刻。
“臣欲让他替臣提炼箭美人之毒来牟利,可他为人高义,不肯受臣驱使,臣便以其父性命来要挟,威逼之下,他也只好答应了。”
他突然就不想说实话了。
“即使如此,刘千户始终心系朝廷,忧惧之下,一连写了几封举报信,却都被臣截胡了。臣将他写的那些信藏在了臣书房的壁橱中,陛下可派人去找。”
那些信确实是刘友所写,然而信中所述只不过是刘友察觉到异常后让他收手的劝辞,有的言辞激烈,有的句意模糊,真真假假,断断续续的,然而有了他今日这份“口供”,那些“劝辞”便能成为所谓的“举报信。”
可笑的是,他的这些信件原本是为了防止刘友背叛而留的,临了却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也罢,人于我困顿之际渡我之难,助我高升,我投桃报李,予他一丝生机又何妨?
就算没有生机,此番至少也算保全了他的家人,让他不必再有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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