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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害你们,更不是想拆散你们父子,是人与尸体终究是不能生活在一起,何况他现在是活死人,行为是不受控制的,即便不为了你自己,为了孩子,你也要认清楚这些。”

  孙二无声呜咽着,维持着伏地的动作,久久不能将脊梁直起双手抓地,十指深深陷入泥土里,手背痉挛,指尖蜷缩。

  柳氏忍着眼泪,对孙二大吼一句:“许公子在问你话,你倒是说一句啊!”

  孙二收住抽泣,强撑起身体,抬起脸面对许文壶,眼眸却往下看,迷茫而绝望地道:“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按照许公子你说的,我爹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难道我们还要让他再死一次吗?我……”

  孙二的双拳猛然攥紧,痛心疾首,“我做不到!”

  许文壶愣住了,他望着延绵无尽的茫茫黑夜,许久没有启唇。

  他的内心陷入了挣扎。

  从上任天尽头县令的第一天起,他便将“问心无愧”四个字刻在了心头,凭着这四个字,扪心自问,他觉得自己做了许多正确的事情。

  可许文壶也是直到这时才发觉,正确,兴许并不代表“问心无愧”。

  他没办法去说服孙二,正如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该如何光明正大躲在“正确”二字背后,去将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再杀一次。

  鸦雀无声里,李桃花打了个哈欠,走上前道:“事已至此,不如先回去睡觉吧。”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她,目光里有疑惑,有茫然,有质疑。

  李桃花惊诧地看向那一双双眼睛,理直气壮道:“我没说错啊,这都这么晚了,反正栓子也找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不能等到天亮再说?都多长时间没合眼了。”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转身走了。

  许文壶看了眼孙二和老孙头,短暂犹豫了下子,果断跟上了李桃花的步伐。

  柳氏原地站了一会儿,抱着栓子也跟了上去。

  躲在远处看热闹的村民也三两散去,惨淡星光下,只剩下孙二和老孙头。

  孙二缓慢地站起来,拉住老父的手,哽咽道:“爹,夜深了,和儿子家去吧。”

  老孙头没有丝毫知觉,孙二将他往哪里拉,他便往哪里走。父子俩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缓缓走在被夜色包裹的小路上。

  *

  回到家里,最先喊困的李桃花却最后睡觉,她从柳氏那里征得同意,把他家最后剩的半坛子黄酒搬了出来,又捉了只鸡炖了,还顺带把他家的最后一点腊肉和腌鱼给蒸了,做好了菜,她在屋门外支起一张桌子,把菜都摆上去,酒倒好。

  兴儿以为这是特地做给大家伙的夜宵,两眼冒着光便要伸爪子撕鸡腿吃。

  李桃花照准他的手便打了下子,将他赶回了屋里。

  她朝院子外的孙二喊了声,道:“孙大哥,你过来。”

  孙二带着老孙头在外晾尸臭,闻言叮嘱老孙头不要乱动,自己回到院中,一步三回头,问李桃花:“怎么了李姑娘,是要我去喊其他人出来吃饭吗?”

  李桃花摇头,“这桌饭菜没有别人的份儿,是我专门做给你和你爹的。”

  孙二面露不解。

  李桃花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筷子塞给了他,点到为止道:“天亮之前,把所有的遗憾都结清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孙二愣了一愣,沉默许久,转身回到了老孙头的身边,忍住哽咽,竭力用还算轻快的声音说:“爹,吃饭了。”

  李桃花抬头看了眼天上有些暗淡的星光,打了个哈欠,伸出手锤了锤酸痛的肩,总算回屋睡觉。

  *

  “爹,你快吃,这是咱家以前一年才能吃上一回的鸡肉。”

  虫鸣稀疏,夜风清凉,仿佛回到幼年,忙完一天农活的惬意夜里。孙二夹了只鸡腿到父亲碗里,自己端起酒碗喝了口,叹出口长气,望向老父道:“小时候不懂事,每次一吃鸡,见您专啃鸡爪子,以为是您爱吃,长大后也总把鸡爪子留给您吃,直到成亲有了栓子,才知道不是您爱吃,是鸡爪子肉少,肉多的,您不舍得吃。”

  桌子的对面,老孙头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他的膝盖弯不下去,他的嘴张不开,他用枯瘦如柴的手把鸡腿拿起来,不往嘴里塞,只在手里攥着。

  孙二看在眼里,心里清楚,他爹是在等着喂给栓子。

  剧烈的酸楚涌上心头,孙二没有忍住,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只不过在人多时,他还有所忍耐,此刻四下无人,只有他和父亲,便放声呜咽起来。

  “爹,这是儿子特地夹给您的鸡腿,您不用留给任何人,您自己吃吧。”

  “爹,家里的收成好起来了,咱这一片也再没有闹过蝗灾,栓子没有饿死,不仅长大了,还很懂事,知道体谅我和他娘,农忙时总会帮忙干活儿,累了也不说累,是个不怕吃苦的孩子。”

  “爹,您老人家不知道啊,原来我和他娘觉得,就让他跟我们一样,老实种个地,长大了娶个媳妇,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过,反正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没什么不好。”

  “可是爹,现在我们俩才想明白,人呐,还是得会读书啊,人一旦学会看书了,脑子就好使了,遇到麻烦也知道用什么法子。爹,我没读过书,脑子也不行,遇到事不会想办法,就知道干等着,当年闹灾荒,要不是您老人家出去找吃的,我就得带着一家人饿死。”

  “爹,这儿还有鱼,还有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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