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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爹亲娘问都不说。”

  梁道玄忍不住脑门碰在妻子的额头前,顿时觉得天赐良缘,不过如此。

  第二日,病仿佛一夜之间康复了的戴华箬早早就赶来了富安侯府。

  她一进来看哪里都不对头,原本的公主府那边太阴森,本来的国公府主宅又太空阔,为了她不要乱来给梁道玄添乱,梁惜月也亲自赶来监督,两人不免又有一些争执斗嘴,好在待华莲寺众位僧尼坐禅车抵达时,两个人默契得表现出富安侯府一派祥和的景象。

  其实戴华箬对请一众女尼前来十分奇怪,帝京最不缺的就是古刹里的高僧大德,然而梁道玄却说:“小姨你不是嫌弃公主府那边风水不好么?女人的事情就找女人来办,我觉得合适。”

  戴华箬是只要外甥说话便信服的人,当即应下。

  一众女尼用过主家精心预备的斋饭,各自手执念珠,绕着每个屋宇诵经祈福,庄重肃穆之氛围也感染了两位长辈,梁惜月和戴华箬也各自闭目,默念经文,希望真能自有灵验。

  早在方才,柯云璧就说想请一位精通佛法的女尼为自己弘法,因早就有过沟通,徽明郡主随柯云璧入了内苑,于女主人宴客专用的小花厅后夹堂内就座。

  “夫人是替国舅爷寻觅来,请不才讲法不过是托辞,可对么?”郡主早前是见过柯云璧的,如今仍然一派和气,温润非常,教人观之觉亲。

  柯云璧老实告罪,表示夫君在外面,没有郡主的首肯,也不会前来冒犯,若郡主不愿,作罢也无妨。

  徽明郡主却苦笑摇头:“苦海慈航,回头是岸,我知他要说什么,有劳国舅爷移步入内了。”

  柯云璧松了口气,行礼后出了夹堂,不一会儿,梁道玄走了进来,他先恭敬向徽明郡主行礼道:“出此下策,唐突佛法,是在下不敬。只是实在有事要由我转达,还请郡主先过目此信。”

  按照规矩,封王给宗正寺的信不可以随意走带,然而在官场摸爬滚打许久的梁道玄已经全然知道哪些规矩必然要守,哪些可以事从权宜,胆子也越来越大。

  徽明郡主接过信,眉目之间可见惶急,她大概知道这是弟弟广济王的来信,以为有什么大事,然而读过之后,她却几乎泫然而泣,合信抚于胸前,感慨悠悠:“那时弟弟随我入京,年纪和当今天子一样大,镇日哭泣思念家乡,如今也已成家了……父王在天有灵,必然可以欣慰。”

  “我觉得不一定。”梁道玄赶紧泼出冷水,“听说老广济王殿下最重长女,于您疼爱有嘉,若是见您此时青灯古佛,不肯自迷航归返,您再小一个弟弟成亲,他也不大能欣慰多少。”

  这话很是尖锐,徽明郡主听了也是一愣,旋即低头不语。

  “郡主……其实,您心里是清楚的,有些事,未必只是缘分,有些比缘分更强大的力量在撕扯您和徐大人,这力量,比命运还难抗拒。”

  郡主的沉默似乎证实了梁道玄的猜测,他也不再顾忌,直言不讳:“威宗皇帝怎么会让宗室女子与他和梅相共同期待的他日重臣联姻?这话我本不该说,但事分情由,也请郡主明白,威宗自己是封王入京,他最忌惮什么,还用我再说么?老广济王殿下与他同心同德,忧思社稷,这才在威宗皇帝起兵无人响应之际,力排众议鼎力相助,面对如此雪中送炭的兄弟情义,郡主你和当年的世子也就是如今的广济王殿下,不也被送来当做人质养在宫中么?您也说了,您的弟弟当年还是个孩子,就要背井离乡,在监视下生活,与父亲母亲骨肉分离,难道,这就是威宗回报您家的厚恩?”

  郡主仍然低着头,瘦弱的肩膀轻轻颤抖。

  “而且这样一说,徐照白徐大人也是受过老广济王设立学馆的恩惠,且老广济王免除了许多贫寒之家向学子弟的学资师酬,固然徐大人天资聪颖过人,可如果不是老广济王仁心存善,徐大人未必就能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吧?可在他与威宗见面后,他做了什么选择呢?”

  梁道玄深吸一口气,说出最残忍的一句话:

  “威宗做出了选择,徐照白做出了选择,只有您还不肯选,是因为什么?这些年,该您领受由您自己选择的寂寞,您已品尝,不该您背的流言蜚语,您也不置一词,肩担下来。郡主殿下,恕我直言,不值得的。”

  沉默的郡主给了梁道玄很大的心理压力,他能感觉道郡主正在崩溃的边缘。徽明郡主不是傻瓜,有些蛛丝马迹,她恐早已看出,然而仍然愿意逗留,无非是心存最后的期待,期待的不是什么好的结果,而是期待一个为她青春怦然讨回的说法。

  但是,这恰恰是最不可能得到的。

  梁道玄坐了下来,在郡主所坐的蒲团对面,随着落座,他的声音也轻柔许多:

  “郡主殿下,我是个男人,这样就显得我的话总有些混账之处,让你未必愿意当真,但你必须得听我说完。”

  他深吸一口气:“一入朝堂,变得最快的就是人的心心。此刻要我来认从前的自己,我也不敢说全然未变。这话诛心难当,但却实在得不能再实在,名利场中,谁人能全?但凡一丝一毫的偏颇,就会成为迈向登峰亦或深渊的头一步。”

  “不怕郡主笑话,入仕之前,曾经我也有一万种心思,觉得再难的事,动动脑筋,略施小计,根本不必退后底限,违背本心,自然谁打去吃。结果如何?如果我是怎样想便是怎样做,今日我家人等来的只有我的尸首。”

  言语真挚,使得早已低着头泪流满面的徽明郡主抬起头来,悲悯的目光望向梁道玄,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方才所言。

  “我今日种种所谓,想来要是能告诉过去的我,必然会要自己大吃一惊。”梁道玄苦笑,“您觉得,徐照白徐大人,会比我好到哪里去么?”

  徽明郡主眼意和已无血色的嘴唇,都在颤动。

  “你不是在等一艘开走的船,而是在等一条已经沉没了的小舟,你心中陪伴你赏昙花的少年,他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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