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活,去找你,也只会拖累你。”
陆晓怜不赞同地皱眉,未等她开口,贺承继续说了下去:“可我从来没有不要你。我受凤尾续魂针,服秋梧半死丹,都是为了活下去。我多活一日,便多一分机会能治好这一身伤,治好了伤,不会轻易死了,我便敢去找你了。”
陆晓怜泪水涟涟,她的泪与贺承落在她肩头的泪,悄悄融到一起去。她用额头贴着贺承略有些散乱的鬓发,哽咽道:“你当然不会死,南门前辈都答应为你治伤了,你会长命百岁,我们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是,明日便请沈大哥多派些人手去找南门前辈和潘前辈。”
“好啊。”陆晓怜吸着鼻子,絮絮叨叨,“说来奇怪,西江城的事闹得那么大,按理说南门前辈和潘前辈也该听说了,怎么会到现在都音信全无?”
“许是,阳城风景太好,乐不思蜀……”
“也对,他们在百花谷待了那么久,难得出来,必定很高兴。”
“嗯……”
听着贺承的回应越发含糊敷衍,陆晓怜觉察不对,将人扶起来,才发现贺承双目紧闭,脸色与唇色一例惨白,几乎与冰雪一个颜色。
陆晓怜心惊:“师兄,醒醒!”
贺承挣扎着掀起眼皮,目光痴钝,惨白的嘴唇微动:“怎么?”
她知道天寒,知道他气虚体弱,张开大氅要紧紧罩住他,手指摸过大氅一角,才发现搭在他腰腹之间的那块布料一片湿冷,他腰腹间的伤一直在悄然渗着血!
“师兄!”陆晓怜心中惶惶,喊声凄厉。
贺承不得不睁开眼来,看着她双目猩红,盯着自己腰腹间湿透衣袍的血迹,扯过一角大氅草草遮住,往她身边靠近了些:“没事,就是有点冷……”
“血怎么会止不住?”陆晓怜心中发寒,声音发颤。
贺承确实失了不少血,以至于反应都有些迟钝,愣愣看着陆晓怜半晌,忽然指了指她身后山坡上的几株枯瘦可怜的草:“别急,你看那里,那好像是能治外伤的血息草,我在师叔书上看过……”
顺着贺承的目光,陆晓怜看到山坡上的那几株弱小的、枯黄的野草,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与苦寒中窥见一线生机。
她快步走过去,跪在地上,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想要把血息草完完整整地连根挖出来,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还是摸到了什么,忽然惊呼出声!
贺承倚在石壁上神志昏昏,听见陆晓怜的惊呼,猛然支起身子:“晓怜,怎么了?”
“没事。”陆晓怜惊魂未定,有
些不好意思,“真没事,就是,就是这草药好像长在了一块墓碑上,吓我一跳。”
陆晓怜十几年如一日地一贯胆小怕黑,最怕那些牛鬼蛇神的志怪传说,怎么敢去拔长在墓碑上的草药?贺承失笑,一手抵着腰腹间的伤口,缓步走过去,在她身侧蹲下,温声道:“我来——”
不料,几个字没说完整,贺承语音便卡在了喉间。
他眼瞳震颤,紧紧盯着面前的石碑——
那石碑上明晃晃地刻着“司渊之墓”。
第80章 第八十章身世这是我的父亲。
“师兄,怎么了?”
贺承没有回应,胸口剧烈起伏着,双唇抿得发青,半晌没有说话。直到陆晓怜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又喊了一声“师兄”,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属于司渊的这方墓碑不大,长不逾两尺。与平素见到的墓碑不同,它不是立着的,而是顺着山坡的走势斜斜倚着,几乎镶嵌在泥土里面,荒草侵越,若不是陆晓怜为了完完整整挖出那株草药,在这里摸索许久,根本没人能发现这里藏了一座坟冢。
贺承原本蹲在陆晓怜身边,此刻扶着她的肩膀,端端正正地跪好。
陆晓怜不解:“师兄,这是?”
“这是前枕风楼左使司渊,也是我的父亲。”贺承道,“晓怜,你与我一起,给他磕个头吧。”
坡底潮湿的地面结了薄薄一层冰。贺承每一次低头下去都叩得很沉很深,击碎了冰霜,额头抵着疏松的一层沙土,仿佛有一只手掌轻柔地抚摸过他的额头。
他跪坐在司渊墓前,一点一点拔去墓碑上纵横生长的野草。
其实贺承记事以来就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关于司渊的所有印象,都源于沈懿行、南门迁与潘妩的回忆。他们口中的司渊,或侠义,或仁慈,构成了贺承对“父亲”这个角色缥缈的、不真切的想象。
而此刻,仅仅是凭着一块冰冷的墓碑,司渊这个人,似乎鲜活立体了起来。
摸着石碑上雕工粗糙的字迹,贺承想起很多之前没有深究的细节——
比如,当年沈南风恨极了司渊,将他挫骨扬灰洒在息山上,是怎么放过他的孩子的?
比如,庄荣逼他熟记、记载着百花谷机关的那本无名小册子究竟出自谁之手?庄荣是怎么得到那本小册子的?庄荣当年又是为什么从青山城不远千里来湘城,顺带捡走了流浪的他?
细细捋过二十多年的人生,贺承忽然惊觉,他年幼时便失去了父母的庇护,能安然长这么大,究竟有几分是阴差阳错的巧合,又有几分是司渊苦心孤诣地布局?
而如今,时隔二十年,司渊又护了他一次。
贺承从司渊墓碑缝隙中完完整整挖出那株瘦弱枯黄的血息草,递给陆晓怜:“我没力气了,你帮我将它捣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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