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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行。

  景裕坐于辇上,八面垂帘,遮风挡雪;他身上穿着大氅,手上捧着熏炉,脚边生了火炉。

  天子舒舒坦坦地享受着鹅毛大雪之中,前呼后拥,从者如云的畅快滋味。

  沈玉衡随侍在侧,边上还有沈多福、多金这两位內侍一道陪同。

  夜色浓重,除了抬轿的內使之外,几乎人手提了一盏绛纱宫灯,明明晃晃,将辇队照成一弯宫闱内的火龙。

  队伍行至后宫那边,先帝的后妃早已全部移居去了别处,与太后住在一起;景裕则要到及冠才会选秀。

  如此一来,西宫现今空空荡荡,再不复往日莺莺燕燕、争相斗艳的喧闹之竟。

  沈玉衡在雪中仰头,望着大红的宫门,广阔的匾额,抬脚跟随轿辇步入后宫。

  景裕在辇之上若有所感,侧着身子,居高临下地唤道:“伴伴,往后朕的皇宫,你哪里都去得,便是后宫、国库、寝殿,有人拦你,你就亮出墨敕鱼符,再有人拦,朕就治他的不敬之罪。”

  沈玉衡沉声道:“谢陛下。”

  灯火之下,沈玉衡腰间挂金鱼袋,墨敕鱼符便在鱼袋里左右晃动,敲击着鎏金香球。

  清脆声响与浓郁芳香一同摇曳,悠悠飘扬到景裕的身边。

  少帝心头满意,轻笑一声,又扭过头去,沉浸在走马观花之中。

  曾经威严神秘的宫闱,已全部成为专属于他的领地。

  二十八个长随共抬龙辇,五十几盏宫灯煌煌耀耀,将四周映照得火树银花。

  景三郎的视野高了、远了,才真正地察觉出宫中的一步一景、美轮美奂来。

  他逛了几个宫,忽然问道:“沈多福,此处是哪里?怎么这般萧瑟。”

  沈多福答道:“陛下,此处是清凉宫,先帝萧凤止居住的宫殿,那萧凤止惹了事,之后这儿便成了冷宫。”

  景裕“哦”了一声,兴致缺缺:“差人整理翻修了,去别处吧,这儿没什么好瞧的。”

  他看了看四周,没见着沈玉衡的人影,哼笑一声:“哈哈,伴伴他掉后头了,朕的伴伴是真的没来过后宫,到处都瞧着新鲜。”

  他随口一说,倒也不急着把沈玉衡召回来随侍。

  毕竟伴伴日日都能陪他,宫殿他却是第一日游赏。

  沈大伴却并非如景裕所说的那般,掉了队,看眼花了眼。

  沈玉衡只是忽然之间……

  寸步难行。

  他曾经苦心焦思而不得入内的宫殿,如今,一步,两步,便跨了进来。

  他只消抬个脚,轻而易举。

  可又不只是抬个脚……

  他跨过的是,是冬夜一般漆黑、漫长的六年。

  清凉宫。

  他不曾进来过的清凉宫。

  这里是他惊鸿一瞥之后,连做梦都想进来的清凉宫——

  数烬寒天,银砂空舞,此地积雪深厚,几乎没过高大来客的膝盖。

  举目所见,是冷宫之内的草木萧疏,松柏倾颓。

  沈玉衡手中的绛纱灯晃晃而过,宫墙脱漆,树木缺皮;全无其它宫殿内琼枝玉树,月白风清之景。

  沈玉衡动了动脚踝,磕碰到“叮铃”一声,他俯身拨开雪地,正见半碗米饭躺在白雪之中。

  他又拨了一拨,肉眼可见宫门口的地上染着许多脏污,像是米饭也像是油渍,层层叠叠,即使在冬日里都有种黏脚的腻感。

  他拳头握紧,越过宫门,走向里面。

  古旧的井边,放了一个个木桶、容器,积雪早已满溢,几乎要把这些物件包裹成雪堆。

  四处罕无人迹,哪怕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切切实实地在此处活着,连日大雪,也早将一切掩埋无踪。

  主殿之内……

  沈玉衡向里头望了一眼,灰尘仆仆,寒气刺骨,显然久未住人。

  他走到小厨房的边上,才见到了一些生活的痕迹。

  从窗外望去,柴房被清扫了出来。

  里面有张小榻,地上放了个铜盆,碳火早已熄灭,满地都是灰烬。

  ——想来是因为此处狭小,睡起来更暖和一些,萧烬便定居于此。

  沈玉衡抬脚跨入柴房,屋内家具稀少,除了床榻便是小桌。

  塌上堆了些衣物,被褥有两床,其中一床十分熟悉,便是五年半前他塞给少爷的那床。

  灰不溜秋,潮得发寒,却也没被少爷丢弃,或是拆了用做它途。

  桌上的物件东倒西歪,应是灌鸩酒时经历了一场骚乱。

  蜡烛歪倒在地,两本医书也落在桌脚边上。

  沈玉衡俯身捡了起来,其中一本直接散了架,灰尘四散,呛得他闷咳了两声。

  如此可见,萧烬的眼睛坏了至少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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